自從水清塵的一聲“阿穆”之後，王穆和他之間的距離也好，隔閡也罷，似乎消失殆盡。
    至少，在水清塵這是完全感覺不到，而王穆那，也是很奇怪了。
    完全不怕他不說，其他什麼不適反應、情緒都沒有了。
    隻不過這尷尬，與日俱增。
    “公子”，王穆這一聲好像在歎氣，“大庭廣眾之下，似乎有失禮儀”，勸說的語氣，試著跟他商量。
    水清塵一手扶額，一手把玩著王穆的手，似乎是什麼寶貝，對於她的話，隻是涼淡道：“這是書房”，不是外頭，“何況也無人觀看”，說的很有道理。
    王穆很不能適應這樣的水清塵，如果不是沒人敢動他，她真的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怎麼能有人一夜之間就性格大變呢，雖說他依然是這副冷到不怒自威的模樣，說話依然是冷颼颼的，可總是有哪裏不對了。
    商量無果，王穆心裏歎了一口氣，又深吸一口氣，“公子，我手很癢”，請你放開它。
    聽到王穆這麼說，水清塵好像終於有了點反應，細細的看了看她的手，又抬眼看向她的臉，發現她已是滿目無奈，嘴角輕起，“好罷，阿穆不喜歡，便不玩了”，好無辜。
    王穆難以自製的瞪了他一眼，和著還是她的錯了，還知道是玩，她的手是玩具嗎！
    似乎被人瞪的很稀奇，水清塵湊近了點，像逗小鳥一樣，“阿穆再將眼睛瞪大些，我細細看看”，冷然的聲音可見笑意。
    王穆深吸一口氣，努力克製自己不瞪他，這一夜之間突然不怕他的感覺，她也需要再適應適應，頭轉向一邊，不想說話了。
    水清塵見她不說話，微挑了眉，也不惱，纖白的手輕輕的在桌麵輕彈。
    王穆在忍耐了五分鍾之後，閉了閉眼，又睜開看著水清塵，“公子，你在做什麼？”，字句咬的有些用力。
    沒覺著自己惹了人家，隻是涼淡道：“阿穆不是不理我”，好像有些委屈。
    “所以你就扯我頭發玩？”，王穆問的無奈，因為他是真的在扯，雖然不疼，可是連續扯了好幾分鍾，頭皮也會抗議的。
    “閑來無事”，水清塵給出了答案，冰封一樣的臉，讓他的答案聽起來格外欠揍。
    可王穆隻敢把這個念頭停留一秒，然後趕緊拋掉，她在他麵前什麼都藏不住，露多了，尾巴被抓的快。
    “公子”，在水清塵的手又卷起她頭發之際，王穆一把抓住，握緊他的大拇指，懇切的道：“我們玩別的吧！”。
    水清塵看著自己被握住的手，手指輕輕動了動，嘴角又勾起，似乎很受用，大掌一張，包住了她整隻手，看向她，“你說”。
    她說什麼？她隻是隨口一說，隻是想暫時緩解一下她的“發膚之痛”而已。
    眼睛胡亂一瞟，有了，“我們下棋！”，聲音可見激動。
    水清塵輕笑出聲，捏了捏手裏的手，“好”，話音剛落，棋盤便已在眼前，黑白兩端擺好。
    真的要說下棋，王穆又犯難了，因為爺爺曾經“讚美”過她的棋藝，上至八十下至三歲，無一人能是她的對手。
    何解？八十歲的老人家還想多活幾年，不想氣死自己，三歲的孩子還想作為國家未來的棟梁成長，不想毀了自己，所以，沒人想跟她下。
    太知道自己的斤兩，王穆張口就想拒絕，可水清塵已經將手合住，伸至她麵前，猜先。
    “阿穆隨意”，水清塵清淡的說道。
    王穆懂他的意思，不管他手裏有多少顆白子，她都可以隨便先下。
    按規矩來，又破規矩，不知該說什麼，逗她玩兒麼。
    王穆抿了抿嘴，伸手摸向棋罐，“那你做好準備”，口氣有點嚴肅，讓水清塵挑了眉。
    緩緩的張開手，露出兩顆黑玉棋子，“我的棋藝，超乎你的想象”，做了最後的注解。
    一炷香後，水清塵麵色依舊的看著棋盤，王穆麵無表情的掩飾著自己的心虛，都說了不要跟她下了。
    而在她身後的蒼術，萬年如靜佛的臉也出現了些許的側目，世間能有人將棋下成如此境地的，怕是再無第二人了。
    “阿穆好棋藝”，水清塵在靜默了一會兒後，清清淡淡的說了這句話，不說王穆，蒼術都抬了眼，又迅速收回。
    話語裏的真誠，讓王穆真心佩服水清塵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你確定？”，似乎想給他改正的機會。
    水清塵將棋子放回棋罐中，淺笑又勾起，“對弈我難逢敵手，阿穆將我下的無處可落子，當然是厲害了”，話真的很真誠。
    王穆一頓，是不想落子吧，又一想，這也算是變相的讚美，畢竟她最大的本事，就是讓人完全不想再看見她拿棋子。
    想到這，王穆難得主動的拍拍他，給予讚美，“你心真大，你是第一個這麼真心誇我的人”，很感動。
    水清塵淡笑垂眉，接過了這讚美，看向棋盤，“阿穆可是要再下？”。
    王穆搖搖頭，她下的稀裏糊塗，氣死別人不說，自己也沒什麼樂趣，可是不玩，又怕他玩自己。
    “我們玩五子棋吧”，王穆腦袋來了光，怎麼就忘了還有五子棋呢，雖說談不上高手，可也不至於是不動腦的玩啊。
    水清塵不可置否，看著她動作。
    王穆揀了幾顆子之後，睜著眼看著水清塵，真誠的說：“公子，你可以放開我的手麼？”，很認真的語氣。
    從之前被他握住開始，這手就沒撒開過，雖說她沒什麼好害羞的，這室內也很涼爽，旁邊也有冷飲水果，可是，手被牽製著，真的很不舒服啊。
    “阿穆隨意，不必顧忌我”，水清塵答的很體貼，聲音涼涼的，好涼爽的感覺。
    王穆沉默了，她雖然已經不怕他，可奴性卻改不了，她沒法對他說不字。
    心底歎氣，手朝上抖了兩下，露出了半截手臂，開始單手揀棋子，往棋罐裏放。
    “嗯？”，看著手腕上的手，王穆看向水清塵，發出了疑問。
    水清塵淡看王穆，涼然道：“手臂外露，於禮不合”，輕巧的替她拉好衣袖。
    所以呢？王穆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不說話，你最大，你說啥就是啥。
    不能抬手，王穆揀幾顆棋子，袖子就帶動幾顆，弄的她隻得將棋罐拿到棋盤下，用手直接開撥。
    “把你的棋罐拿過來”，王穆把所有的棋子都撥到一個罐子裏，開口讓水清塵幫忙。
    初次被人使喚，水清塵沒什麼反應，隻是看了一眼棋罐，單手撚過它，放在王穆跟前。
    王穆低著頭認真的挑揀黑白子，有一些灑落了出來，白子放進棋罐，黑子就暫且堆一邊。
    揀著揀著，“誒？”，王穆仔細看著手裏的棋子，抬高手，對著光一透，睜大了眼，“這是玉？”，差點破音。
    水清塵見著她的反應，一撇淺笑，伸手將她的手牽下，拉過衣袖蓋住手腕，涼淡一聲，“嗯，嶺涼寒玉”，又問了一句，“阿穆喜歡？”。
    她喜歡？是人都喜歡吧？
    每顆棋子都是拇指蓋大小，顆顆都打磨得圓潤，通黑卻透亮，雪白卻晶瑩，玉色似水卻又更加清透，三百多顆棋子啊，得浪費多少璞玉！
    “你們這裏玉很不值錢？”，王穆腦子裏隻想的出這個，不然上哪去挑這麼多顏色一致，質地又好的原石給你。
    王穆瞪眼的模樣取樂了水清塵，把玩著她的手，語調涼然，“世間僅此一副”，很是漫不經心。
    心一抖，王穆趕緊合攏手，生怕把它給摔碎了，幸好剛才自己動作不算粗魯，應該沒有劃傷它們吧。
    見她的動作，水清塵很是喜歡，眉梢都沾上笑意，大手輕輕包附她的手，道：“阿穆既然喜歡，這顆黑子，送與你了”，送她整副，怕是受不住。
    王穆還真怕他要給她一整副，掌心一絲微涼，打開手看，的確很漂亮，“多謝公子”，可一說完就想起來，“那這棋如何再下”。
    水清塵輕摩挲她的指尖，笑總是沒有停下，“無妨”，聲音很涼，完全不在意。
    王穆輕點點頭，也沒再說，隻是悄悄的捏緊棋子，可不能摔了，不然好心疼。
    水清塵笑著看她，問道：“不下棋了？”，似乎樂在其中。
    王穆睜著眼，有一瞬間的迷惑，對上他的眼睛，想起來了，“下！當然要下了”。快速收拾好棋子，順手就將裝白子的棋罐遞給了水清塵，突然又收回。
    水清塵挑眉看她，王穆有些尷尬的解釋道：“五子棋黑子為先，先行多勝”，所以她不好意思把白子給他。
    又是一笑，水清塵接過白子棋罐，放在跟前，涼淡道：“無妨”。
    王穆一想，也是，水清塵一看就很厲害，說不定是秒殺她，黑白子也的確是無所謂。
    其實古代也有五子棋一說，下法是大致相同，隻不過王穆不知道，而且因為是圍棋盤，所以，她自發解釋。
    王穆憑著記憶收攏了一下大概的規則，講的有些不正確，不過不妨礙基本玩法。
    水清塵沒做聲，一切以她的為準，執白子，等她先下。
    十分鍾過後，王穆麵無表情的看著水清塵，抿直的嘴角，怎麼看都不像是很高興。
    水清塵還是那副模樣，一身紅衣，都顯得仙氣繚繞，“怎麼了？”，聲音涼淡得欠扁。
    王穆深吸一口氣，放下手裏的棋子，如果一個人可以平均十秒就秒你一盤，那不是他的錯，是你太弱。
    跟水清塵下棋，是她做過的幾大錯誤決定當中最自取其辱的了，黑先還禁手，她都可以輸成這樣。
    他哪裏是在下棋，簡直是在對她屠殺好嗎！
    她哪裏是在下棋，完全隻有放棋子的時間好嗎！
    放下手裏的黑子，王穆對他說道：“公子，我餓了”，不是逃避，是真餓了。
    水清塵輕點頭，“好”，笑笑的將棋子放下，拿過帕巾，擦拭雙手，放在端盤裏。
    又拿起一塊，牽過王穆的手，仔細的擦著，“午膳想吃什麼？”，不把她些許的惱羞成怒戳穿。
    王穆好想說隨便，可還是忍不住想了兩圈，天氣這麼熱，好想吃冰。
    “我們吃火鍋吧？”，王穆商量的問著。
    “好”，水清塵眉梢笑意帶寵。

    作者閑話：

    外頭的雨，滴滴答答~~
    今天還是喝湯吧，蘿卜魚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