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前世如煙 消化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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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嚕嚕嚕”,奇怪的聲音響起,讓在座的人無一不側目,饒是各位都是君子風範,也難免有人克製不住,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放肆的笑聲傾瀉而出,完全沒有顧及當事人的麵子,葉襲風笑的誇張,隻差沒拍桌子助興。
其餘的人也沒理他,各自輕咳了兩聲,沒看王穆。
水清塵看著王穆,看不出想了什麼,隻是淡淡吩咐道:“開膳”。
話音乍落,站立四周的下人輕巧而出,戴著白布手套,迅速行動起來,擺放碗筷,布菜盛湯,沒有一丁點聲響,不一會,便好了。
看著桌上香氣嫋嫋的飯菜,王穆暗想著,如果可以的話,她真的很想問問他們,是如何能做到把飯菜放這麼久,還不涼的。
剛這麼想著,“咕嚕嚕嚕”又一陣肚子響,王穆定住了,微低著頭,不動了。
剛笑停的葉襲風,一個沒忍住,又“噗哧”的笑出聲,眼看就要噴出口水了,旁邊的將殤一根筷子飛過去,嫌惡的道:“你看看你的唾沫,真髒!”。
下人馬上奉上另外一雙筷子,迅速的退隱到簾幕後。
葉襲風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接過下人送上的帕巾,輕拭嘴角,確認儀表無礙,隨手放在盛盤上,順了兩口氣,笑而不語。
餐桌上沒人說話,又沒人開動,想著自己是來吃飯的,還是勇敢的抬起了頭,望著水清塵,低問道:“請問公子,我可以吃飯了嗎?”。
話一出,所有人都看向水清塵,偶有兩人看了一眼王穆,卻沒人說話。
沒有理這些目光,水清塵看向王穆,聲音涼淡,“可以”。
王穆點頭,拉出一個笑,“多謝公子”,說完就扭頭對一旁站立的白芷小聲道:“白芷,我想先喝點湯”。
白芷有極其細微的停頓,卻沒有讓王穆看出,垂下眼,向前輕跨一步,躬下身子,端起桌上的湯碗,輕輕的舀著湯,細細吹了幾口,喂起王穆來。
在座的都知道王穆受過什麼事,雖對白芷如此伺候有些詫異,不過卻都沒有表露出,隻是各自開始動筷,開始吃飯。
隻有葉襲風想的不一樣,他稍早才見過她,那時她雖然撐的很艱難,卻還是獨自行立,可這不過幾個時辰的功夫,就已經連手都抬不起,到底是她有意為之,還是那傷,比想象中厲害許多。
其實王穆雖然全身疼痛,卻並沒有到不能自己吃飯的地步,可是她試過了,她沒有辦法把手放到餐桌這麼高,就連坐著,她都不能把手放在膝蓋上。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她的手能彎的弧度變小了,到如今,隻能是半高的抬起,手肘、胳膊,都不能彎折。白芷告訴她這是毒傷的後遺症,因為毒性厲害,會有這些反應是正常的,日後就會好。
所以她現在,衣食住行,就完全是白芷在弄了,洗澡都是白芷在洗的,喂個飯,王穆早就沒了感覺。
喝了沒幾口,王穆看了一眼白芷,示意他停下,抬頭望向水清塵,輕問道:“公子,可以讓白芷坐下嗎?”,怕是他不明白,解釋道:“我胃口大,白芷這麼喂我,太累了”,帶著請求的意味,“可以嗎?公子”。
所有人停了筷,難以控製的看了一眼王穆,麵色不一,想的,卻是同一件。
水清塵之於這個世上而言,是雖不可怕,卻是無論死人還是活人,都不想看見他的存在,更不用說在活著的時候,主動找他。
王穆,他們不懂。
白芷也不懂,似乎從方才那一刻,王穆就有哪裏變了,卻讓他無從查究,是好是壞,不知。
有細小的意外,水清塵勾起看不見的淡笑,開了口,“可以”。
幾乎眨眼的功夫,白芷身下就有一個坐凳。
眉眼未動,隻是朝水清塵行了禮,端正坐好,探著手裏的湯,有些溫涼,便放在一旁,執起公筷,夾了一筷菜,放進王穆碗裏,又拿起筷子,開始喂她。
王穆瞅了一眼湯,發現還有半碗,低聲問白芷,“湯不喝了嗎?”。
白芷沒有停頓,隻是喂她吃了兩口之後,淡道:“湯已微涼,掌事不宜多喝”,見她吃完,又喂了一塊豆腐。
王穆點點頭,不再說話,安靜的吃著飯。
葉襲風見此情景,有些發笑,這王穆能把一場飯吃的好像他們是陪客,也真是有本事了,笑笑不多想,吃起自己的飯來。
將殤是第二次見王穆,與第一次的印象無差,除了知道她發生過什麼事之外,一如當初的看法,蒼白、弱小、俗物。
不過,或許這次多了一點不一樣,這王穆,看起來,似乎不怕死了。
鳳起和葉驚風都是隻聽其名,未見其人,自家主子心機手段,他們就是隻了解了五分,也夠削骨刨肉了。
而這王穆,他們無法論斷。
偌大的廳堂裏,隻有偶爾碗筷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再無其他。
“王姑娘,‘天衣坊’日後就交由你全權打理了,有白芷在你身邊,王姑娘定是能助我們早日完成大計了!”。
對於昨晚的晚宴,水清塵也好,葉襲風也罷,還有其他人,釋放出的“善意”,讓王穆神經緊張,以至於天還沒亮,她就從夢中驚醒。
沒抬手就知道自己肯定一頭的冷汗,左右扭動脖子,就著被窩枕頭擦去臉上的汗。
其實她算得上一夜沒睡,隻是白芷在茶裏下的藥,讓她有一些迷糊,導致她還能有一小刻的入了夢。
眨眨眼,有些奇怪沒見著白芷,按照以往,她這麼大的動靜,他早就進來了。
抬頭朝窗外瞄了兩眼,天太暗,房內也沒有燭火,什麼也看不清,於是就放棄了,安靜躺好。
閉眼躺了一會,王穆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睡著了,說也好笑,雖然她醒來之後對夢裏沒有印象,可總是知道自己晚上會做噩夢的,每晚這麼鬧騰,還精神這麼好,她也是奇了怪了。
睡不著,就想起來,試著動了動手腳,可能是休息了一晚上,王穆覺得沒有那麼酸疼的厲害了。
試著抬起手,發現不錯,好像超過了平常的彎度,笑了笑,深吸一口氣,顫巍巍的,將自己撐起了半身高。
一手將床棱抓住,一手撐著床,緩慢的拉動自己。
終於兩腳挨了地,王穆舒了一口氣,輕巧的穿上鞋,好在自己這雙腿還沒什麼大問題,慢慢的站起來,試了兩下,確定沒問題,拉下掛欄上的鬥篷,艱難的給自己披好,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房門。
冬天天亮的晚,每次都是白芷告訴她時間,所以王穆雖然記住了時間點,卻還是分不清時辰,就好比現在。
抬頭看著點點星辰點綴的天空,依然還是夜色深深,讓人不知黑夜白晝。
冬日裏的空氣寒冷,嗅起來有些稀薄,可是王穆很喜歡,這感覺讓她身心舒暢,又是深呼吸了幾口,輕輕一聲喟歎,靜靜欣賞起“夜色”來。
白芷還沒踏進廊橋,就嗅到了絲絲香味,眉間微皺,那是蠱蟲沉睡之時所散發的引誘毒香。
快走兩步,就看見了遠處冬夜裏靜坐的王穆,眼瞼微緊。
她自是不知的,蠱蟲喜陽,見暖便要活躍,吸食些骨血才肯罷休。蠱蟲不喜陰,遇了涼就會安靜,直至休眠,而這會讓中蠱者覺得通體舒暢,以至於身處極寒,也不願取暖。
可是……
白芷眨眼間移到了王穆身後,對著王穆輕聲道:“冬夜寒氣濕重,對掌事身體有損,掌事回房歇息吧”。
王穆睜開了眼,又吸了兩口冷空氣,難得的逆了白芷的話,有些懷念的道:“小白啊,這冷空氣吹得我好舒服,從來到這裏,這是第一次感覺到輕鬆”,扭過頭看著他,討饒道:“你就讓我再吹一會吧?”。
白芷垂眼看著她,夜色裏的雙瞳劃過的東西讓人看不清,沒有再勸,隻是脫下自己的外袍,披在王穆身上,垂立在她身後,不再說話。
王穆感激的一笑,輕輕的轉回頭,看了一眼衣袍,聞著上麵熟悉的香味,笑笑沒有說話,抬頭繼續看風景。
蠱蟲喜陽,可蟲卵喜陰,寒冷,會加速蠱蟲產卵的速度,蟲卵進化成幼蟲,周而複始,這暫緩的疼痛,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風和日麗的某一天,王穆坐在廊簷下的欄杆上,看著簷外的暖陽,細細的琢磨著,時不時皺起的眉,顯示著她好像在思考大事。
動都沒動,王穆向後問,“小白啊,你說我好了之後能做什麼呢?”,輕輕晃著腳,乖乖承認,“我會的那些,在這根本不值一提,字都認不全,‘天衣坊’的掌事,我能做麼?”。
白芷靜靜站在她身後,上下掃了她一遍,確認她沒有故意少穿,聽聞她的話,頓了一下,淡道:“掌事請寬心,一切自有白芷在”。
王穆晃蕩的腳停了,張開的嘴巴,本來還想說些什麼,還是忍住了,抬起頭又看著簷外的天,笑問:“小白,如果將來哪天你可以離開這裏,你想做什麼?會去哪裏?”。
白芷從沒想過這個問題,也從沒想過王穆會問他這個問題,畢竟,兩個人當中,對許多事情“視而不見”的,一直都是她。
白芷不懂王穆是何意,可他畢竟懂她,知她極有可能隻是有感而發。
因為他們都明白,這種事對於他們,都是不可能之事。
靜默了一會兒,白芷低聲反問:“如若離開,掌事想做什麼?”。
像是提起了興趣,王穆有些興奮的回答:“如果將來能離開這裏,我想帶著點銀子,到處去走走,看看山川,看看大海,吃吃喝喝,然後找個僻靜的地方,坐等老死!”。
一口氣說完的話語,讓人聽見了一絲奢望的滿足,白芷麵無表情,雙手交複,沒有回應。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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