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這是在想什麼？”阿柔一醒來便見到傻了似的她。
    “天晴朗了，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
    “小姐，最近都是晴天，沒下過雨啊？”
    她笑著看了看阿柔一眼，將身上的外衣給了阿柔，便向桃花深處走去，走出那好一段路，才聽阿柔在身後跑來，累得氣喘籲籲。
    “小姐，小姐。。。您的病剛好，怎麼還能跑的那麼快啊，小姐。。。小姐，古先生在宮外求見，小姐。。。她利落的將自己身上整理幹淨，溪水舒適而清涼，暖暖的陽光灑在身上，正合她意。
    “見到這麼久，才想起來告訴我這件事？”
    “小姐，你又笑我……”阿柔嬌羞是常態，她倒是希望阿柔永遠保留著這份純真和善良。
    “古逸，徒有虛名，實際上沒多少真本事，不見也罷，阿柔，你去回古先生，就說我今日身體抱恙，改日必定登門拜訪，以謝今日之罪。”
    “可是，小姐，謝先生、也在。”桃花樹下的身影早就已經消失無蹤，如一陣風過，阿柔再望時，隻剩了那滿地的落花纏綿。她顧雪庭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了這個人。謝清，她的師父——
    每次見到謝清，她心裏都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仿佛她要是做得不好，謝清能直接一口將她吃了，不，比被吃了還慘。
    “古先生，師父。”她恭敬地行禮，看上去師父的狀態還好，這個月應該沒有什麼煩心事，再往裏看去。。。。。。站在謝清身後的，是一個十六七歲的恬靜女子，姣好的麵容，高挑的身材，一見到，就給人一種幽靜深處的感覺。
    古逸很快便告辭離去，而謝清也隻留下了短短一句話。“她叫白靜水，從今以後，便是你的師妹。”
    師妹？謝清直到現在也隻收了她一個弟子，這次回來，卻無緣無故的便多了個師妹。
    “師父說，你天資聰穎，頗有慧根，是一個百年難得一遇的練武奇才？”這是個跟她同齡的女子，一眼看過去，這個人身上沒有半分殺氣，但卻給人一種不能靠近的感覺。她沒有想到，白靜水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這樣問她——
    “師父乃是靖國一代名師，我是他的弟子，自當願與師妹切磋武藝。”
    “師父傳我武藝，我與師姐約定，一個月以後，我們在後山的樹林比試，師姐可否有空？”
    “自當奉陪。”她笑了笑，在白靜水走後，卻思考了很久。
    這座山莊，是她為師父找到的晚年清修之地，此處依山傍水，風景如畫，每到此處，都能讓她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自從白靜水到來，似乎白靜水成了這山莊的風景一般，一道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風景——這幾天以來，白靜水一直勤於練武，似乎對於她來說，隻有手中的劍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白靜水說，隻有用武藝的高低，才能證明自己的強大！
    強大，打敗對手就是強大？
    “師姐。”
    “你這種眼神，會讓人覺得渾身不安。”
    她話語未落，隻聽水中一聲響，空中濺起幾尺水花——白靜水拿起了劍向她狠狠刺來！她拿起了手中的劍，削斷了樹林中的不少落葉，甚至，削斷了白靜水烏黑的發絲！
    “你再這樣跟我打下去，我直接就會一劍殺了你。”
    “除非你打贏我，否則我不會收手的！”
    劍，如風一般穿透清涼的水花，劍鋒清寒，三尺足矣，如果速度不夠快，如果招數有絲毫破綻，那麼，她就可能會付出鮮血甚至生命的代價！
    “你輸了。”她用這三尺長劍抵住了白靜水的咽喉，僅僅是半寸的距離，她便可以要了白若的性命。
    樹葉碎落滿地！
    白靜水的眼裏有不甘心，有嫉妒，狠狠地看著她!那是一種恨意!
    “你的劍用得不錯，招式凶猛，快而精準，但你輸了。”
    “你今日打得過我，不證明你以後還能贏我。”白靜水轉身離去。
    “為什麼你一定要打贏我？”
    白靜水轉身離去，沒有回答她。就在一旁，謝清站在那裏，目睹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謝清望著眼前的花葉漂飄落，仿佛想起了十多年前的回憶，那時還不知道傷情離別，但一到經曆的時候便是永遠的離別了。但很多時候，人，是不能夠後悔的。
    靖國，是一個安於和樂，但卻潛藏著危機的國度，若談繁華便也是繁華，若談蕭瑟便也是蕭瑟，這繁華蕭瑟，也隻在眨眼之間，便可滄海桑田。。。。。。
    “師父，你找我。”
    今日天氣不錯，城外景色正好，遊人來往成群。師父說，帝都的酒，他喝了幾十年。
    “師父老了，從前總是號稱千杯不醉，但是今日也隻能淺淺幾杯了。”
    在她的記憶裏，師父尤其是喜愛喝酒的，每每看師父喝酒，必定是月下獨酌之類的場景，但是那樣喝酒，卻隻是喝了些空空的寂寞下肚罷了。
    “年華易逝，人人如此，有我陪著師父的日子，師父您是不會寂寞的。。。。。。”
    “你師妹她。。。。。。雖然與你性子不同，但也是個武學之才，你，會不會怪師父？”謝清端起一杯酒，問她。
    “雪庭對師父隻有無盡的感激，何來怪罪，師妹她天資聰穎，勤學上進，我定當好好教導她。”她摘下頭頂的一朵踏花，放入自己的杯中，若是酒無味，放些桃花入味，說不定就會是一杯好酒了。
    就像是那日，陳靜思手中握著的桃花。。。。。。
    “知道你在想什麼，若是覺得和師父喝酒無趣的話，四處走走也無妨。”
    “多謝師父。”
    穿越層層花林，淺淺入睡，也許是方才酒喝得多了些，頭有些昏沉，便選了個隨意的姿勢，將一片樹葉遮住了雙眼。溫煦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臉上，不知不覺，她已醒了。
    有一隻紛飛的蝴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去撥弄蝴蝶，蝴蝶卻圍著她的指尖旋轉，那種暖暖的輕輕地感覺，持續了很久。
    琴聲？誰在彈琴？
    她站起身來，循著琴聲傳來的方向，沿著青石板的小路往山林深處走去，穿過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在一片青山秀水之中，有幾座精致的亭台樓閣在水麵相連，那琴聲，便是從那裏傳來的！
    仙境？傳說中的仙境也不過是眼前這般景象、她頓了頓神，卻聽見幽幽樹林間有清脆的歌聲響起——
    “姑娘，你來此地做什麼？”有人從背後喊住了她，是剛才唱歌的女子，此時正站在她麵前。
    “剛剛那陣琴聲是出自姑娘之手？”
    “你說的是那醉臥仙居的主人吧。”醉臥仙居？原來這裏還有個叫醉臥仙居的雅地，方才的琴聲，便是出自仙居的主人之手。
    “姑娘，你可知那醉臥仙居的主人是何許人也？”
    “那主人姓柳，是位年輕公子，半年前買下了這塊地，修建了醉臥仙居。”
    姓柳。。。。。。
    “姑娘，你可曾見過那人？”回首，那唱歌女子已經消失在小道上，隻留下一個清瘦的背影在青石板路上遠去。
    姓柳？她循著幽幽琴聲奔去，穿過湖泊石橋，已經站在了醉臥仙居門前，她猶豫了半晌，敲了門。來開門的是一位英俊的少年，但還尚未脫卻稚嫩。
    “請問姑娘何人？”
    “煩請稟告你家主人，蝴蝶來此請見。”蝴蝶，這是與柳扶風初見之時，她報的名字，如果那人真是柳扶風，他不會忘——
    真的會是他麼？她就站在醉臥仙居門前，抬頭望著那琴聲傳來的高樓，害怕，卻又懷著希望。
    “柳扶風！你別走，留下來，就當是為了我！”那時的她隻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少女模樣，那個年紀，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若說喜歡，那時的她，便真的隻喜歡了他一個。
    那時的她，一直站在他們初次相識的地方等了他五天，可他，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去的時候連聲告別的話，都不曾告訴她。。。。。。柳扶風是她今生唯一愛的男人，卻離開了數年不辭而別。
    醉臥仙居——院子裏十分清雅，各種奇花異草，有青山秀水相伴，此處的主人定是風雅之人。她忽而停了下來，在靠近琴樓的地方，那是幾隻翩躚飛舞的蝴蝶，流連於芳草之間——
    “姑娘，請吧。”她往琴樓裏走去，少年郎隱去，離那琴聲越來越近，她卻莫名的不想再靠近。她遲疑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原諒他，即便是自己不再恨他，她也不會再與他生活在一起，也許、不會了。
    “柳扶風。。。。。。”即便是隻留給她一個背影，一個模糊遠去的背影，她也能一眼認出，這彈琴的人，便是柳扶風。
    “阿雪。”
    果真是他，哈哈哈哈，他，還回來幹什麼！
    柳扶風轉過身來，他依舊如當初那般模樣，麵如冠玉，謫仙風華，容顏依舊，但她，卻討厭他憎惡他。。。。。。
    “我想，你認錯人了，公子。”她淡然一笑，沿著來時的路，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她後悔見到他，不如不見。轉身離開，就如當初他離開一般！
    “阿雪，你原諒我。”柳扶風緊緊地抱住她，但卻被她推開了，這一推，已經證明她不再是那個軟弱無力的弱女子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再無法彌補。
    她轉身離去，那一眼，她看到了柳扶風的一縷白發，她不再想知道這些年他經曆了什麼，她逼著自己對他，已經形同陌路。
    “阿雪，你留下來，好麼？”
    “你在求我？”
    “留下來——”
    “你在求我？”
    “當初我差點跪下來求你別走，求你留下來，不要走，你又答應了嗎？”她站在他的麵前，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再沒有心軟。
    數年前，她曾經為柳扶風哭得死去活來，肝腸寸斷，她曾經將柳扶風當做她的一切，但就是他的一切，在她最脆弱的時候，拋棄了她。
    她沒有理由哭，她的眼淚曾經為很多人流，她曾發誓再不會為任何人哭泣了，可她，還是忍不住，不，是眼淚不聽她使喚、她衝出了那個地方，她隻想離柳扶風遠遠的，她捂住了唇，卻捂不住心——
    “如果沒有遇見你，該多好呢。”她望了一眼高樓，止住了眼淚，踏出這片樹林，又重新回到帝都的那片桃花林中。謝清還在那處飲酒，飲的是桃花的芬芳，飲的是落淚的惆悵，她走了過去，坐在謝清麵前，看著謝清那微微泛紅的麵容。
    “師父，您又喝醉了，我送您回去。”
    “丫頭，你跑哪裏去了，為師在這裏喝了很久了……”的確，她看出來了，師父的酒量大不如從前了。
    她將師父送回來以後，便一直守在謝清身邊，端茶送水定是少不了的，謝清膝下無兒女，雪庭待他如父。風輕輕吹起，花悄悄墜落，她淡淡的小聲念出了那個名字。
    “柳扶風。。。。。。”
    一陣清風拂過，花香拂過麵龐，她替謝清掖了掖被子，便下樓來到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