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第三年的見異思遷  十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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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疼。
    這是顧彥之恢複意識之後唯一的想法。他睜開眼,看到的是白茫茫的房頂,耳邊是機器滴滴的聲音。
    看來是活了。
    他微微動動手指,感覺到指尖的阻力與溫暖。於是他又閉上了眼睛,杜朗在身邊,他安心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顧彥之注意到頭頂的燈亮了。
    “彥之!”
    顧彥之笑了笑,想讓杜朗放心,卻不知道他此刻的樣子,完全就是強顏歡笑,反而讓杜朗更心疼。
    “對不起,我太沒用了,讓你受苦了。”
    顧彥之想說點兒什麼安慰杜朗,可是張口之後卻覺得嗓子幹的很。
    “水……”
    費勁半天發出的聲音,是顧彥之最原始的追求。
    可惜水並沒有送過來,杜朗拿著杯子,說:“醫生說你還不能多喝水,就給你一勺潤潤喉嚨。”
    銀色的湯勺盛著一點點水,送到了顧彥之的嘴邊。顧彥之急不可耐地吞掉這點兒水,一雙眼睛瞪著杜朗,不滿全寫在了裏麵。
    杜朗不看顧彥之的眼睛,用麵簽沾了一點兒水,塗在顧彥之的唇角,說:“你胃部出血,腿部中彈,肋骨骨裂,全身多出軟組織挫傷。要想好,就乖乖的聽話。”
    遵醫囑,顧彥之明白,看著杜朗明顯消瘦的臉頰和烏青的眼底,他也知道自己昏睡著的這段兒時間,杜朗肯定也不好過。
    “大哥怎麼樣,我記得他也受傷了。”
    “大哥的傷沒事,大嫂過來照顧他呢。爸也過來了。一會兒他們就到。”
    “白陸呢?”
    “死了。”杜朗握住顧彥之的手,說:“他敢對你和大哥動手,把嫂子惹怒了,直接打直升機從H市飛過來,一槍把他幹死了。”
    顧彥之回想了一下那天在遊艇上的情況,他隱約記得,站在甲板上的人,應該不是大嫂。
    “好像不是大嫂……”
    杜朗拍了拍顧彥之的手背,“還有杜之恒,他很厲害,還記得以前我跟你提過的霍家刀法麼?他是傳人。”
    顧彥之眼睛亮了一下,杜朗教他一些防身術的時候,提到過一些還在傳的武功流派,特意提了霍家刀法,是因為那場震動武術界的滅門案。
    “我好像記得,你被杜之恒扔下去了。”
    杜朗無奈的笑了,這種糗事沒想到顧彥之倒是記得清楚。殊不知正是杜朗的糗事,讓顧彥之對這件綁架案的恐懼心理降到了最低。每每想起來,倒是會笑一下。
    杜朗佯裝鬱悶的說:“我的心肝寶貝,自己護不住,還要別人救,打擊很大的。”
    顧彥之笑著說:“杜之恒力氣挺大的啊,能把你扔下去。”
    杜朗的手掌覆蓋在顧彥之的眼睛上,說:“不許想了,閉眼休息。”
    顧彥之蹭了蹭杜朗的手掌心,繼續問:“還有一個人,他回去了麼?”
    杜朗知道顧彥之說的是哪個人,他回到:“回去了。”
    “要好好謝謝他,我的命是他保下的。”
    杜朗帶著幾分酸溜溜的語氣回:“知道,我會做的。你就不要想他了,好不好?”
    “嗯。”
    顧彥之應了杜朗,聽話的閉眼休息了。
    隻是這次休息沒過多久,老顧總帶著顧謹一家就來了。見到家人的感覺,十分的美好,顧彥之不吝辭色得誇了大嫂一通,隨後又諷刺了顧謹幾句,說他是幾個人裏唯一一個受傷的,簡直弱雞。顧謹懶得搭理顧彥之,確認了他已經無礙之後,就離開了。因為顧彥之出事,現在港城所有的工作都在顧謹身上,他簡直快忙死了。本以為老爹過來能分擔一二,結果老爹直接到杜家去了,根本不管公司的事兒。這真是把甩手掌櫃的風格貫徹了一個徹底。
    當天晚上,杜朗陪床。顧彥之睡了兩天,此刻並不怎麼困。隻是見杜朗實在疲憊,這才早早的關燈睡覺。夜裏,顧彥之又夢到了出事那天的事情,夢境比現實要淩亂,也更恐怖,驚醒的他看著房頂發呆,愣了好久之後,微微扭頭看到杜朗的臉,這才定了心神。可是,他卻不敢再閉上眼,他還是害怕。他想摸一摸杜朗,確認這個人還是真實的,隻是身上的夾板讓他沒辦法動,隻能勉強的移一下,這不經意的一動,似乎扯到了那裏的傷,讓顧彥之哼了一聲。杜朗立刻驚醒了,坐起來湊到顧彥之身邊,輕聲問:“怎麼了?”
    顧彥之抬起手臂,攥住了杜朗的手腕,“在我身邊。”
    聞言,杜朗輕輕把顧彥之往一旁移動了一點兒,然後側身躺在了他的身邊。
    感受著身邊熟悉的溫度,顧彥之這才徹底安心,又閉上了眼睛。
    顧彥之這院一住就是一個禮拜,期間來港城這邊談項目的遠洋員工來看過他一次。得知項目在高海的領導下,一切都很順利,顧彥之十分的欣慰。送走下屬之後,顧彥之跟杜朗提到了高海。
    “沒想到我大哥會帶高海來,也幸虧是他,腿腳不好還無意救了我大哥一命。說起來,這次的項目他也是出力最多,最上心的一個。聽說,他愛人之前患了癌症,還是去京城治好的。等項目落地了,我得讓軍區醫院那邊給他開個綠色通道,年年免費給他和他愛人做檢查。好人就應該長命百歲。”
    對於顧彥之的話,杜朗自然的順從的,“好,等回H市就安排。”
    這一個禮拜裏,杜家父子也來過一次,顧彥之對杜彪一如既往的敬重,隻是這次看向杜之恒的時候,之前的懼怕沒有了,反而帶了很多的好奇。
    最後,他甚至直接說到:“杜小弟,你看看教我武功怎麼樣?”
    杜之恒隻看了顧彥之那條還綁著的腿一眼,就讓顧彥之閉了嘴。
    杜彪倒是說:“之恒那套太辛苦,你要是想學武功,可以跟我打太極嘛!”
    不想提前進入老年生活的顧彥之,委婉的拒絕了杜彪的邀請。開玩笑,杜彪的太極還是跟自己爹學的,他要是想打也是找老顧總好不好。
    顧彥之出院前一天,潘超忙完了柏林的工作,提前飛抵了港城,到醫院看望了他。當時顧謹也在,對於這個得力大將,顧彥之幾乎是誇上了天,尤其是在解決那個歧視顧彥之性向的比利時人這件事上,顧彥之簡直為潘超的機智點了32個讚。
    顧謹聽著顧彥之的話,知道裏麵水分多,但是潘超的功勞可比水分大多了。
    “回去後,我會向董事會和股東會提遠洋股份製改革的事情。”
    “啥?”顧彥之驚訝了,就連潘超都愣了。
    “遠洋股份製改革後,彥之你就掛個股東的名字,然後去給杜朗打天下吧。潘超,遠洋的CEO,非你莫屬。其他的人事安排,我給你三個月的時間去考察,務必做到知根知底。”
    顧彥之沒想到自己大哥一腳把自己從遠洋踹到了朗盛,不過一想到以後不用全球各地到處跑,天天跟杜朗在一起,他瞬間覺得自己大哥這個決定簡直棒極了。
    潘超沒想到顧謹會把遠洋交給自己,畢竟這是顧家一條重要的產業,向來是要抓在顧家人手裏的。似乎是看出了潘超的疑慮,顧謹說到:“顧家這麼多年,一直掛著家族企業的牌子,你覺得好麼?現在有我和彥之,誰知道我那兩個小子將來會是個什麼樣子。你看周惟就知道,現在周家要沒有周惟撐著,嫡係那個樣子,又能走多遠?周惟要是倒了,兒子再不成器,周家可就沒人了。與其任人唯親,看著祖宗家業被不成器後代的毀了,倒不如安安穩穩的拿著股份,找有能力的經理人管理。遠洋,不過是我試水的第一站。潘超,任重道遠啊。過程肯定有人反對,但是我相信你。”
    潘超幾乎感動的熱淚盈眶,他從大學開始就跟著顧謹,直接進了顧氏工作,從顧謹的助理做起,後來進國際部做副總,總經理。國際部拆分獨立後,又去做分公司的副總,幫著顧謹鬥走了外來的負責人,把顧彥之扶上了位。在他對顧家的認知了,自己這種外姓外來人,做到今天這個地位已經可以了。沒想到顧謹竟然會想要把自己扶到正位上,還是如此重要的一個位置。
    聽著顧謹話裏的意思,顧彥之也明白了幾分。其實需要職業經理人的,除了顧家,還有朗盛。自己跟杜朗不會有孩子,將來的朗盛會怎樣,誰也不知道。朗盛不能因為杜朗的離開就倒了,所以接下來他要做的,就是讓朗盛成為一個擁有發展目標,能夠在杜朗退休後也能夠充滿活力不斷發展的企業。
    其實,按照杜朗和顧家人的意思,顧彥之最起碼應該再住一個禮拜的醫院。隻是朗盛開盤上市的日期臨近了,顧彥之不想缺席這樣的盛況。畢竟,他也是朗盛的大股東之一,將來他還要帶著朗盛走向更高,所以朗盛上市,他不能缺席。
    那天,顧彥之穿著穩重的西裝,坐在輪椅上由杜朗推著進了會場。老顧總和顧謹都到了現場,外界對朗盛的股票空前的期待。隨著銅鑼一聲響,朗盛正式在港城的交易所上市。上市交易的第一天,朗盛的股票飄紅,杜朗的身價直接翻了幾番。同樣作為持股人的顧彥之,加上手裏顧家的股份和產業,默默的進了內地富豪榜。顧彥之甚至收到了周惟的恭賀電話,直言他終於能進顧謹的俱樂部了。
    似乎是印證了周惟的話,第二天顧彥之就收到了顧謹送來的一枚勳章。顧謹有幾個朋友,常年霸占富豪榜,多年前在顧謹的號召他們下成立的一個俱樂部,這勳章就是入會標識。
    顧彥之沒想到自己大哥還會搞這種小團體,不由得對這個俱樂部十分好奇。隻是等他商好第一次參加這俱樂部的活動的時候才發現,這群人不過是湊在一起打球,釣魚,聊八卦。直到後來,顧彥之參加這種聚會多了之後,才明白八卦不是真八卦,這些獅子狐狸老虎聚在一起,一邊談笑風生一邊就達成了各種不可告人的共識。
    顧彥之用了很久才明白這群人到底在幹什麼,卻沒有想到等杜朗踏入這裏的第一天,就看透了這個俱樂部的本質,並且比顧彥之更迅速的融入了進去。這讓顧彥之一度懷疑,自己這個商科出來的高材生商業頭腦竟然還不如一個學計算機的理工男。
    後話不多說,此刻的顧彥之看著上市儀式後,麵對媒體采訪侃侃而談的杜朗,嘴角帶了十足的笑容。台下的記者不乏犀利的,直接問了杜朗與港城杜家的關係。同樣姓杜,確實有不少人好奇,甚至猜杜朗是杜彪私生子的都有。
    杜朗看著台下的記者,淡定的回到:“我老家在H省H市XX縣,整個縣裏姓杜的有一半。我父親是一名人民警察,三十年前因公殉職,現在躺在烈士陵園裏。這些東西隨便查一查都知道,無異議的八卦就不需要了。說實話,港城從一個漁村發展到現在,外來人口占了絕大部分,說不定這邊的杜家祖宗還是從我們縣裏出去的。”
    杜朗的這句話,讓下麵的幾個記者倒吸一口氣,覺得他實在是狂妄了。誰知杜朗繼續說到:“你們與其猜測我攀杜家的關係,倒不如直接寫我跟顧家。”說著,他把顧彥之推到了自己身邊,對下麵的記者說:“來,二少給個麵子,讓記者給咱們拍張合影。”
    說著杜朗低頭吻了吻顧彥之額頭。
    第二天,朗盛董事長在公司成功上市後親吻愛人的照片成了財經辦版的頭條。至於敲鍾的那張照片,抱歉,往後站。
    從港城回H市的那天,天氣好的簡直可愛。杜朗看著機票上的日期若有所思。
    顧彥之放下手裏的報紙,問:“想什麼呢?”
    “你還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麼?”
    顧彥之迷茫,“什麼日子?”
    杜朗歎氣,說:“咱倆登記結婚的日子。”
    “誒?結婚紀念日我記得早過了啊。”
    沒錯,顧彥之記住的結婚紀念日是當年家裏辦事兒的日子,在春節後。但是杜朗提的日子,是那年拉斯維加斯混亂而無記憶的一夜。
    顧彥之迷茫了片刻也想起來了,他笑著拉住杜朗的手,說:“還挺快的,本以為是咱倆結婚的第三年,實際上已經是第四年了。”
    回想起當年的一切,杜朗也有些唏噓,變化太大了。
    登機的通知開始播放,杜朗推著顧彥之的輪椅,往登機口邊走邊說:“回家了,咱們後麵還有很多個三年。”
    顧彥之抬頭看看港城湛藍的天空,笑著回應:“嗯,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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