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宴席要來的人依舊多。杜朗不在，他的活由其他人接手了，確實沒有耽誤事情。顧彥之來的早，宴席未開，此刻他正坐在宴會廳門口的迎賓台後麵，有人過來他就起身迎接跟著收禮金，沒人的時候他就坐著玩手機聊天。
    電梯門叮的一聲響了，這是有人來的標識。顧彥之放下手機把目光投了過去。隨著電梯門的開啟，一位穿著裁剪合體精致西裝的男士出現在了顧彥之眼前，同一時刻顧彥之的手握緊了。
    “小學弟，好久不見啊。”
    這男士自然大方得走過來，站在顧彥之眼前，笑眯眯得同顧彥之打著招呼，同時伸出了手。
    “嗬，確實好久不見啊，白陸。”
    顧彥之無視了眼前的手，曾經的顧彥之有多麼想牽住這雙手，如今的他就有多麼厭惡這雙手。他不想去碰觸眼前的這個人。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白陸卻不在意似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從隨身的包裏取出來一份紅包，放到了桌子上，“記李鴻，鴻鵠之誌的鴻。”
    看著記賬的在禮單薄上記下名字，白陸又從西裝的內兜裏拿出來一個紅包，遞到了顧彥之的麵前，“聽說你訂婚了，這份是你的。”
    “我可不敢收。”
    不管顧彥之的話語，白陸直接把紅包放到桌上推到了顧彥之跟前，“你結婚，我會送紅包。”
    在顧彥之年少不懂事的時候，他曾經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白陸身後。有一次他跟著白陸去參加另一位前輩的婚禮，溫馨的婚禮會場上顧彥之帶著幾分小心幾分期待的問白陸以後會不會結婚。那時候白陸說，自己會不會結婚還不知道，但是顧彥之結婚的那天，他一定會包一個大紅包。此刻眼前的紅包看起來十分的諷刺，顧彥之盯著著紅包，如果眼神能生火，那這個紅包肯定已經化為灰燼了。
    顧彥之抬頭看向了白陸，這個人還是跟記憶裏一樣，令人厭惡。同時顧彥之也發現，那段關於白陸的記憶自己還記得清楚。有些與陳家洛在一起的事情已經淡忘，然而關於白陸的一切，即使自己從未回憶過，隻要這個人出現，就會想起來。
    “怎麼隻有你一個人在這兒？我還想見一見那位跟你在一起的幸運兒呢。”
    白陸的微笑一如往昔，在旁人看來這個人溫和謙遜有禮，但是在顧彥之看來卻是一個惡魔偽裝成一匹狼，而後又穿上一身羊皮來騙人。顧彥之十分感謝上蒼此刻杜朗不在，不然杜朗肯定會被白陸現在這個樣子騙了去。至於幸運兒，顧彥之冷笑一聲，被白陸稱為幸運兒的一向沒幾個有好下場，比如自己。
    “那你今天不走運，看不到了。白先生是進去還是走人？”
    直白的話語表現出了顧彥之對白陸的不歡迎，邊上記賬的會計是新人，不認識白陸，隻看顧彥之對這人的態度，自然詫異，這樣對待賓客，真的沒有問題麼？
    白陸依舊不在意顧彥之的態度，笑著說：“替我向顧總道喜，喜酒就不喝了。再會。”
    說完，白陸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顧彥之叫住了。
    “等等，把這個拿回去。”顧彥之指著自己眼前的紅包說。
    白陸扭頭看著顧彥之，眼裏帶著幾分無奈，“彥之，何必呢？”
    何必呢？
    白陸這句話說的輕巧，可是顧彥之卻根本做不到。顧彥之可以原諒很多事情，唯獨無法接受背叛與欺騙。那些刻在心上的疤痕，不是白陸一兩句話就能夠抹平的。
    “白陸。”
    突入的聲音打斷了白陸與顧彥之之間無聲的僵持，兩個人同時尋聲望去，看到顧謹正由江婧挽著走過來，他的身邊跟著機要大秘書，剛剛叫住白陸的正是這位秘書。
    大秘書走上前，帶著職業的笑容對白陸說到：“白先生來給顧總道喜？”
    說著，大秘書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抵住桌邊的紅包，直接推移到了記賬的會計麵前。在紅包上點了一下，大秘書繼續說到：“白先生這真是……”細微的停頓，大秘書似乎是在思索如何形容，“禮輕情意重？”
    這略微揚起的尾音讓白陸的臉色變了三分，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背在身後的右手漸漸握緊，用平穩的語調說到：“我的禮送到了，不叨擾。”
    “我送白先生下去。”說著大秘書看了一眼手表，“這個時間，楊經理他們應該快到了。”
    大秘書口中的楊經理，是白陸還在顧氏時候的同事。後來因為白陸，子公司破產，裁員後剩下的一部分，被充到了其他公司裏，做些邊緣的工作。楊經理，就是有這樣經曆的一位，這些年了，楊經理沒少在公共場合說過要是再見到白陸，一定要給他好看這種話。這句話大秘書似乎是對著身後的顧彥之說的，但是白陸明白，這其實是在警告自己。這個大秘書一向最能傳達顧謹的意思，沒有人比白陸更能體會這一點。
    大秘書與白陸走了，顧謹這才開口對顧彥之說到：“這麼多年也沒有長進，還被人牽著鼻子走。”
    “哥，他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知道。”
    顧謹回的幹脆，一個他眼裏的螻蟻，還值不得去特意關注。
    顧彥之拿過禮金登記本，指著上麵李鴻的名字問：“這是誰？白陸替他出份子。”
    顧謹低頭看了一眼，說：“我認識兩個叫李鴻的。一會兒問問李展。”
    “嗯。”
    “你……晚上這邊兒也沒什麼事兒，你要不然回去休息吧。”顧謹提議。
    “不用，大哥，我陪你。”
    “那進去吧。”
    酒店顧彥之跟在顧謹身邊遊刃有餘，城區一個派出所裏，杜朗帶著工程師正在機房裏調試。從機房裏出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派出所的值班民警交班，杜朗拿著登記表過去找值班民警簽字，那個民警抬頭之後，兩個人同時愣住了。
    “杜朗？”
    “王碩？”
    王碩正是當年讓杜朗意識到自己性向的初戀。
    再見到對方兩個人都很驚訝，杜朗看著王碩，當年那個陽光男孩如今依舊陽光，不過是被曬的。黑了，也胖了。眼睛裏也沒有了年輕時代的不拘，帶上了同許多人一樣的圓滑與煩悶。三十歲正當時的年紀在這樣一個派出所裏工作，當年的雄心壯誌有多少也磨完了。
    王碩接過登記本子簽了字，寒暄了兩句，就去忙其他的工作了。杜朗公司裏還有事情也耽擱不起，誰都沒有提再見的事情，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
    出來之後杜朗有幾分唏噓，感歎了時光流逝之快，不過十年光景，人物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