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村莊往往是被清晨的霧氣叫醒，伴隨著雞鳴犬吠開始新的一天。當然，這並不包括唐青兩兄弟。
    以前的唐青是個勤快人，家裏有兩畝地要收拾，院裏的菜要拔草澆水，自己和弟弟的衣服要洗，飯要做，整天忙得像個停不下來的陀螺。
    但現在小麥收了，又還沒到第二季下種的時候，所以這是一段難得的空閑。以往的唐青自會去找事情做，但現在的唐青隻想摟著自己的弟弟好好睡一覺。昨晚想了一晚上今後的發展道路，困得要命，剛睡下沒多久呢。
    等到日上三竿，兩兄弟才終於從溫暖的被窩裏爬起來。這個身體因為以前的勞累虧得太厲害，乍一休息，渾身像重組了肌肉骨骼狠狠按摩過一樣痛苦又爽快。酸爽的那種。
    今天天氣不錯，陽光充足，溫暖不炎熱，很適合出門。給自己和弟弟穿好衣服，疊好被子，又端來燒好兌好的溫水洗漱完畢，吃過早飯——也可以稱為午飯之後，唐大設計師開始了昨晚製定的計劃的第一步，給自己的弟弟洗頭。
    他想過了，在這個地方，自己以前的技藝也許永無可用之地了，但這並不妨礙他用在自己和家人的身上，別說遠的，至少自己和家人一定要引領唐家村的發型潮流，說不定這股風會從這裏開始，刮遍整個大元朝，乃至衝出元朝，走向世界。
    唐青美滋滋地想著，完全忘記現在的他隻是一個小雜毛。
    低下頭，看著弟弟的一頭淩亂，唐青認命地歎口氣，唉，現在小雜毛要給小小雜毛洗頭了。
    這個朝代的農家不如富家講究，洗澡洗頭多數是過一過水，有點想法的會用上一些原始的植物來清洗，比如皂角熬的水什麼的。
    但唐直不同，也許是原唐青太忙碌了，沒有辦法在飽肚以外的地方將唐直照料仔細，所以唐直的頭發不僅發質差，還有虱子，昨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無暇顧及，今天他下定決心一定要把唐直的頭發給弄好。
    大元朝有沒有專門的除虱子藥，唐青不知道，不過知道估計也沒錢買，而古人崇尚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即使長蟲了估計也不會同意剪掉，所以他隻能用一個土法子——拿醋醃。
    好在家裏還是有醋的，雖然不如現代工藝製作的醋精那麼強勁，但聊勝於無了。
    唐青找出了母親留在家中的一把缺了齒的木梳和一些破舊的不要的衣服做準備。不是沒有想過蟲子爬滿他的手，從四麵八方跳到自己身上的場麵，但是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啊。做好心裏建設後，才端著一盆溫水，招呼著唐直躺到院中並排的幾張凳子上。
    唐青先幫唐直將頭發梳通，梳子梳在唐直頭上，不時有極細小的蟲子爬過，又迅速地隱沒在唐直的發間，像是在玩捉迷藏。唐青極力忍耐住想要捉住它一把捏死的衝動，想到昨晚自己抱著唐直睡了一夜，又想到自己睡的被窩也是唐直一直睡的，不由得覺得頭上也癢了起來。剛想抬手撓去，卻又想到了什麼似的放下手。說不定自己也長了虱子。唐青悲催地想。
    梳通之後，唐青將唐直的頭發浸入水盆。唐直的頭發很枯，握在手裏想像一小把稻草，發量也不多，發色黯淡，一浸到水裏，就看見剛剛梳頭時若隱若現的小蟲子暴露在緊貼著頭皮的頭發根部，仍尋隙想要鑽進去，卻礙於沒有空間而呈現在唐青眼前。
    再一次按捺下撓頭的衝動，唐青從旁邊的桶裏舀出溫水，從唐直額頭向下衝。衝下的蟲子並不很多，浮沉在水裏不停地用細小的足劃動。更多的蟲還是緊抱著唐直的頭發負隅頑抗。
    唐青從水裏撈出唐直的頭發，稍微擰幹後，用舊衣服包緊輕輕往下順擦了幾下。接著將水盆裏的水連同淹死的虱子倒進平時澆水的桶裏，再將家中的米醋倒進盆中。
    躺在凳子上的唐直轉個頭看著唐青，他知道哥哥今天要幫自己洗頭，可是洗頭要放醋嗎？
    “哥，你要吃了我嗎？”在他的認識裏，隻有做菜才要放醋的。
    唐青差點一頭栽進醋盆裏，小孩子的腦回路都是這麼清奇的嗎？
    “不是，阿直怎麼會這麼想。哥隻是要幫你把頭發洗幹淨而已。快躺好。”
    “哦。我見娘親隻有煮菜才用醋的。”唐直嘟嘟囔囔地躺回去。
    唐直長籲了一口氣，端著醋盆來到唐直身邊。好在唐直的發量不算多，而且小孩子沒有什麼必須蓄發的習俗，也不是很長，小半盆醋勉強能將唐直的頭發完全浸濕。唐青又拿了另一件沒用過的舊衣服浸入盆中剩下的醋裏，將將打濕，用打濕的舊衣服把唐直的頭發包住，接下來就等著醋發揮作用了。
    等待的間隙，唐青也用剩下的熱水，給自己衝洗了一下，幸好沒衝下小蟲子來，不免放心了不少。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唐直都快被日光曬得昏昏欲睡了，唐青才解下包發的舊衣服，用重新熱過的水給唐直衝洗頭發。他知道醋長時間地停留在人體的皮膚上不好，何況是唐直這樣的小孩子的頭皮上，但為了殺死跳蚤，他也沒有辦法，隻能多衝洗幾次。
    衝洗過後，唐青又細心地用未用過的舊衣服幫唐直擦幹頭發，讓他在太陽下曬曬去味，自己則將用過的桶和盆用熱水燙過消毒，用過的舊衣丟去。雖說一件舊衣用處還有很多，但是為了不再複發，還是丟了吧，有舍才有得啊。
    唐直沒事了可以閑著，但唐青顯然不行。地不用種，院子裏的菜還是要澆水的。另外，這房子自己也要好好打理一下，至少要清楚自己家的東西有什麼放在哪，被子也要趁著好天氣曬了，席子要洗洗。捶捶自己的小嫩腰，看看沐浴在陽光下一臉滿足的唐直，唐青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加油打氣。
    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