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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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店內關閉後顧辭舟先哄陳麒上去睡覺,自己又同西亭坐在樓下,點上一支蠟燭,倒了兩杯茶,開始談天說地起來。本來顧辭舟想倒酒,剛提出來西亭便擺擺手,言說瓷央央不喜他喝酒,戒了戒了。
這倒讓顧辭舟著實驚訝,西亭和執嘯都是愛酒之人,常常喝的酩酊大醉又要比劃拳腳,打得累了便在一起睡,醒來了兩人還纏在一起,又免不了活動一陣筋骨。
既然戒了顧辭舟也不好強人所難,隻倒了兩杯茶,推了一杯到西亭麵前“你這茶不錯。”
“不過是普通涼茶罷了,夏天泡上幾壺,解暑。”
西亭一身粗衣粗布,臉上卻毫不在意,夜深了街上行人已經沒有幾個,顧辭舟同西亭寒暄,眼見著他那一頭普通黑發漸漸變成鮮豔耀目的紅色,笑道“你到了晚上都這樣?”
西亭歎道“現如今比不上以前修煉,也沒有足夠的修為來去維持一整天的人類樣貌,我和央央商量著過幾月把店賣出去,我們便回去深山,把孩子生下來。”
此時瓷央央也從廚房走出來,看起來像是剛收拾完,滿臉倦色,白天時所見一頭烏黑的秀發此時也恢複成白色,更加襯的她膚白若雪,一頭銀絲及腰,遠遠看去竟比白天看時還要增添幾分風韻,一雙狹長的狐狸眼裏隱隱有著淡藍的顏色,微微眯著,疲倦中猶存一絲嫵媚。
她道“我上去休息了,你們也別聊得太晚。”
西亭忙道“我不是說了廚房那些讓我來做嗎,你怎地又下來了?”
瓷央央道“今天你朋友到了自然是要陪著的,我做一天不要緊。”說罷轉身上樓,白衣白發,素雅的背影,教人看了難免失神。
顧辭舟一時也愣了。
他見過許多絕色女子,若說影響最深的,要數晏沉歡了。晏沉歡的美是一眼看去驚心動魄的美,饒是妖族,也變化不出晏沉歡那樣的絕色。但瓷央央不一樣,嫵媚和素雅在她身上共存,她身上有狐狸一族特有的風流韻味,又有小女兒家的姿態,再配上那樣一張絕色的臉,就是心有所屬的顧辭舟也難免多看幾眼。
顧辭舟道“你小子豔福不淺,如此絕色女子,怕是廢了不少功夫吧。”
西亭卻得意的搖了搖頭“我若說是她先追我,你信不信?”
顧辭舟聽了嗤笑一聲,果斷道“我不信。”
西亭卻不甚在意,隻道“愛信不信,好了我也上去睡了,你洗漱一下也早些歇息吧。”
顧辭舟看窗外天色,已是陰陰沉沉,無一顆星,一想也是,陳麒還在上麵等自己,還是快點上去比較好。
西亭先顧辭舟一步上了樓,毫不客氣喊他收拾茶杯關店門,顧辭舟應了一聲,口中道“你這待客之道可真是毫不客氣。”可西亭已經上了樓不見人影。顧辭舟隻好吹熄了蠟燭,走到店門口正準備關門時,忽然看見外頭飄過幾道白影,顧辭舟忽然想起今日正好中元,陰氣最盛,在外頭看到什麼並不稀奇,不甚在意的關上門。
可就在門要掩上之際,顧辭舟忽然看見不遠處街角一抹明黃惹眼,他心道這鬼魂要麼穿白衣,要麼穿紅衣,怎地還有敢穿明黃的,不怕這樣正的顏色衝撞的自己灰飛煙滅嗎?他心中疑惑,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卻見那抹明黃身影走近,麵容逐漸清晰,正是一臉煞白的軒轅無燼,他雙目無神,手上腳上帶著鐐銬,跟著麵前的黑白無常緩慢走著。軒轅無燼還穿著死時的衣袍,臉色灰白,嘴角依然掛著死時嘔出的毒血。
顧辭舟心道奇了,這軒轅無燼的鬼魂怎麼會在此處出現,按理說早該轉世投胎了才是。然鬼界之事他並不敢多問,卻又按捺不住心中疑惑,便趁他們過了街,出去跟著。
顧辭舟忽遠忽近跟了一會,隻見軒轅無燼垂著頭同兩個鬼差走了一陣,又到了街頭拐角,顧辭舟怕被發現便頓了一頓,再跟上去時已無三道影子,心裏再疑惑,也找不著頭腦,這軒轅無燼究竟因何才到此處,不早該過了奈何橋,輪回去嗎?
顧辭舟原地站了一會,心中也奇,又四下瞧了瞧,這小鎮白天熱鬧,晚上倒是安靜的緊,尤其是今日中元,街上空無一人,隻有一輪明月高高掛起,時而陰風陣陣,吹的顧辭舟寒毛直豎,他抖了抖肩膀,正欲朝前走,卻迎頭撞上一物。
似穿過一陣風,隻刮過顧辭舟額角的發,卻又冰涼無比,撞的顧辭舟通體發涼,他不由得抬頭,卻對上一張無比熟悉的臉。
軒轅無燼滿臉煞白,一雙眼混混沌沌,嘴裏衣襟盡是鮮血,幾塊屍斑橫在臉上,湊近了看還有一絲駭人。
顧辭舟雖說是個老妖怪,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靈魂還是嚇得後退了幾部,張著嘴巴欲言又止。
軒轅無燼也看到顧辭舟,神情忽然激動起來,他道“我認得你!”
顧辭舟驚訝了一會便恢複了平靜,他道“我也認得你,軒轅無燼。”
軒轅無燼臉上卻浮現了一絲迷惑“我……我叫軒轅無燼嗎?”
顧辭舟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四下裏打量了一下麵前這個靈魂,的確是軒轅無燼死時穿的那身明黃的衣袍,輪廓分明,眉梢風流,確實是軒轅無燼無疑,隻是他此時一臉迷茫,倒像什麼也不記得了似的。
顧辭舟隻聽說過人死了要上奈何橋,喝上一碗孟婆湯方得忘記前程往事,輪回新生,卻不知其實人死後靈魂在凡塵待的久了也會漸漸忘記很多事情,如今一算好像也快到他頭七,靈魂回返倒也不稀奇,隻是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小鎮,顧辭舟就不得而知了。
“你不叫軒轅無燼你叫什麼?”顧辭舟反問道。
軒轅無燼的臉上由迷茫到焦急,他道“我前幾天還記得的,可如今什麼也不記得了,你能不能帶我去找一個人,他……他叫……方縱酒,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想見他。”
顧辭舟更是疑惑“方縱酒不在此處,你來這裏做什麼?”
軒轅無燼拉住顧辭舟的衣袖,像是央求似的拽著,全然沒有生前帝王那般尊貴,他道“他不在這裏,那他在哪裏?有兩個人他們想抓我回去,我剛剛又跑了出去,我就想見見他,求求你,帶我去吧……”
見軒轅無燼這般低聲下氣,顧辭舟一時心中滋味萬千,他隻得歎了口氣,道“你一直朝東走,穿過幾座山,有一座宮殿,你進去,有個穿明黃色衣服的人,立於萬人之上,便是他了。”
誰知軒轅無燼聽了這話,竟愣在原地,拽著顧辭舟衣袍的手也垂了下去,一雙混沌發白的眼睛此時竟落下淚來。
軒轅無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隻是聽到萬人之上這四個字,忽然心中一痛,眼睛就控製不住的流出了眼淚,他愣愣的伸手想要摸去臉上淚水,卻穿過了自己的臉,摸到了一片虛無。
顧辭舟頭一次看見靈魂也會落淚,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但又怕那兩個鬼差抓到軒轅無燼“你快點走吧,想去看便去吧。”
軒轅無燼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朝顧辭舟道了謝,轉身輕飄飄的走了,消失在黑暗中。
此時顧辭舟衣袖內忽然有一道白光,隱約閃著,顧辭舟從衣袖裏掏出麒麟骨,見那白光自麒麟骨內脫離出來,如螢火蟲一般星星點點閃爍著,也朝著軒轅無燼離去的方向消失了,顧辭舟心下便明白了大半。
那便是執念。
其實軒轅無燼是不知道魘的存在的,他愛著方縱酒,心中恨著晏沉歡,臨死之前亦也想著要帶晏沉歡一起死,種種這些,便在軒轅無燼死前把執念附著在麒麟骨上,也怪不得顧辭舟能和軒轅無燼撞個滿懷,大抵是失去了記憶的軒轅無燼,憑著執念來到鎮上尋到了顧辭舟,又憑著執念去尋方縱酒吧。
顧辭舟想著難免唏噓,他跟著陳麒半年,這半年來沒少見過軒轅無燼,所以軒轅無燼也是認識他的,硬要說的話,其實他同軒轅無燼還是能聊上幾句。
他同軒轅無燼並不大熟,隻是半年觀察來看軒轅無燼是個溫和的人,雖貴為帝王,在方縱酒麵前卻沒什麼架子。總打著很多名堂來找方縱酒,談天說地,哪怕陳麒不理他,他也是抱怨幾句,複又回頭去尋他。
看出軒轅無燼喜歡方縱酒是件很簡單的事情,隻是顧辭舟沒想到,軒轅無燼對方縱酒的感情竟如此之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