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局  7.呦呦呦可不得了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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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離原以為日子也就這樣了。
    每天早晨起來打水、跟著幾個小夥計在坊裏打掃衛生,吃完早飯後跟著老頭兒在“天下第一賭”中打打下手兒,賭坊裏人少的時候就去隔壁的“春花秋月”,和那裏的哥哥姐姐們拉家常。
    通常是他們說著,安離吃著,嘴裏還能跟著“唔唔”附和。
    “天下第一賭”裏可沒什麼好吃食留給像安離這樣的下等人。
    他偶爾還會和城西外的村民們去汐水河裏打魚,或去浮玉山外圍的小山上打獵,順手檢驗檢驗他的修煉成果。
    浮玉山是座有主人的山,像他們這些凡人是不能進的,隻有在家裏有人染上惡疾時才能去浮玉山下的村裏隨便請個人過來,便能將人已是脆弱的生命延長。
    浮玉山是神醫聖手安離和的山,據說山下原本是沒有那些村民的,他們在某天突然出現,並在此定居。
    安離原本以為,那座山與山上的人是他這輩子、下輩子乃至下下輩子都無法企及的巨擘。
    ……
    今天的安離也是非常的自在呀。
    例行和城西村的友好村民們去山裏轉悠了一圈,收獲頗豐。
    將那些野兔之類的野味兒一股腦送給了村民趙大哥,自己手裏僅提著隻白色的鴿子,一顛兒一顛兒地往山下走。
    看樣子大約是隻信鴿。
    管他呢,落到小爺手裏那就是小爺我的了!
    於是安離樂顛顛地右手甩著鴿子,腳下還不老實,盡找些坑坑窪窪的地方走。
    鴿子表示它真可憐,馬上就要被吃了還要忍受此等顛簸。
    等安離下了山,回到他和老頭兒兩人住的小院時,已是夕陽西下,隔壁家小翠的炊煙都飄起幾丈高了。
    反觀他們家,老頭兒還在悠閑地窩在躺椅裏,等著夕陽餘暉一點點從他身上褪下,他的手還時不時地撥動一下吊在桃樹枝上的靶子,企圖晃出點兒微風讓自己感到些許涼爽的意思。
    院裏的露天灶台還是他今天下午走時的樣子,別說晚飯了,碗筷都還是中午用完的呢,幾隻不怕熱的蒼蠅圍著灶台嗡嗡地叫得正歡。
    瞥一眼閉目養神的老頭兒,安離無奈地將鴿子扔進平日裏裝吃不完野味的籠子裏,返回時從水井旁邊的木桶中舀一瓢水,將中午用過的碗洗淨,刷鍋,又進屋裏舀些大米,也不淘就倒在鍋裏,生火做飯。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顯然已是重複過無數個日月。
    老頭兒早在安離進院子時就已經醒了,隻是沒有動,現在聽著安離已經生火做了飯,這才睜開眼,偏頭看著安離,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我說姑娘啊,怎麼又把野雞野鴨全都給了趙家小哥兒?給老頭子我留一隻不成麼?”
    安離覺得這老頭兒真是賤極了,偏等著自己做了飯才和自己搭話,才能毫不避諱地叫自己“姑娘”而無需怕自己生了氣他便沒飯吃。安離也像往常一樣回他:“都說了不許叫我姑娘!”
    “不叫姑娘叫什麼?你看你小子,長得像個大姑娘一樣,又是個沒有名字的——”
    “竟夕!”安離無法忍受地打斷老頭兒的話,“白竟夕!”先胡亂編個名字,總比叫姑娘好,早前就告訴了老頭兒這個名字,可他偏不叫,就是要叫姑娘。
    除此之外,他也不太喜歡從老頭兒口中聽到“孤兒”這個詞。
    “又是個沒有名字的孤兒。”
    沒有人會喜歡這個字眼的吧?
    老頭兒慢慢悠悠地抬起手,兩指間夾了幾粒碎銀,忽一用力,幾粒碎銀便衝著安離麵頰飛去:“竟夕啊,去街上買些牛肉來,再買一壇好酒,今兒咱們吃些好的!”
    “發了月錢你就造!”安離猛然抬手抓住飛至左眼邊的碎銀,“我的份呢?”
    老頭兒抬抬下巴,示意都在他手中了。
    安離瞪大眼:“就這麼點兒?!”
    老頭兒不語。
    無奈地顛顛手中可憐的幾粒碎銀子,安離認命地往外走,聽著老頭兒身下躺椅吱嘎地響,而後想到什麼,回頭對老頭兒道:“你不許動我鴿子啊!”
    躺椅又發出一陣吱嘎地雜音,是老頭兒又窩回了躺椅裏。
    ……
    傍晚的集市依舊熱鬧,上川是個繁華的地方,白日車水馬龍,入夜華燈萬千,是個有名的不夜城,由蘇家管轄。蘇家不僅是修真大家,又是商業大戶,故而整個上川每日裏來往的商戶無數,商業發達,這才有今日上川的繁華。
    安離邁著大步走在繁華街道上,不時看著兩邊的建築,上川的大街每天都在變化著,今日多了個賣布的店鋪,明日可能又從旁邊多出了個賣首飾胭脂的。自安離來到這裏的幾年來,街兩邊的商鋪一層變成了兩層,原本就門庭若市的更加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或有不景氣的店鋪,一夜過後也會改頭換麵,換個主人,轉而賣別的東西。
    隻有安離,一直沒怎麼變化。
    他一直都那麼窮……
    掂量著老頭兒丟給他的幾兩碎銀,安離徑直走到一個簡陋的小涼棚裏,隨意在一把長椅上坐下,招呼道:“趙大哥!嘿,我又來了,老頭兒讓我來買些酒,你看著給我打些吧。”
    “是小白啊。”
    安離一聽到這個名字還是有些汗顏,怎麼聽都像在叫自家的狗狗,但礙於趙大娘是長輩,還是麻溜兒地站起來,應了聲“哎”。
    “阿林去給桂英家送藥了,過會兒才能來,你今日給我們的野雞啊之類的我也讓他給桂英家送了一隻,她懷著孩子,該多補補……”
    趙大娘一邊和安離說著話兒,一邊麻利打開裝酒缸的蓋子,一點兒也不耽誤,安離便把出來時順手拿的小號酒缸遞過去,趙大娘舀了一瓢灌滿,蓋上缸蓋,嘴裏還不停,指指旁邊的精致酒缸,說:“你看啊,阿林不在,你幫我跑一趟,把這缸酒送到蘇家府上去。”
    安離一聽,立馬笑了:“誒,阿娘,我幫你跑一趟,也不能白跑啊——”說完,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趙大娘知道他的想法,伸手在他後腦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笑道:“你這小子,跟阿娘越來越皮了,阿娘不收你酒錢還不成?”
    安離連忙說了兩聲“成”,把自己的小酒缸放下,跑過去抱起大的,走到涼棚外又大聲問:“阿娘,哪個蘇家?”
    趙大娘回頭:“你說哪個蘇家?”
    安離明了,抱緊了大酒缸,屁顛屁顛地走了。
    到了蘇家門前,安離感歎,不愧是人間界名家之一,有錢有勢,真是氣派得恨不得門前台階都鑲金磚。
    放下酒缸,正想拍門時,遠處一隊“高頭大馬八抬大轎”的車隊緩緩走來。
    “接親車隊”。
    這是安離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詞。
    馬車停下,待到轎子停穩,兩邊的侍衛掀開簾子,請出一位約摸十七八歲的公子,身著月色長袍,腰間係著白玉環墜子,也是標準的美男長相。與此同時,安離身後的蘇家大門也緩緩打開,安離把缸抱住,將自己和酒缸都安置到道路一邊,從門中湧出數名家丁,領頭一位應該是管家,穿著與其他家丁不同。
    家丁們走到車隊後,與原車隊的侍衛們卸下貨,每個都搬著個箱子陸陸續續地進府,井然有序,人人臉上都露著喜氣。
    管家樣的男人和那位公子說了什麼,安離聽不太清,二人都是喜笑顏開的,大約是有大好事,那公子嘴角帶著笑意,正要踏進蘇府,眼角餘光看到了搬著酒壇站在一邊的安離,笑容有一瞬的微僵。他看著安離,問身邊的男人:“周叔,這人是做什麼的?”
    周管家看看抱著酒的安離,回答:“回少族主,這人該是橋南大街趙氏酒家來送酒的,正趕上少族主回來。”
    蘇家少族主蘇默應了一聲,對著安離招招手道:“你,抱酒的那個,過來。”
    安離剛才隱約聽了管家叫這公子為“少族主”,便知他是蘇家老族主的寶貝四公子蘇默,當下心中念叨:呦呦呦,不得了不得了,蘇四公子跟我一個送酒的小夥計招手,莫非是一雙慧眼看出小爺我骨骼清奇,想要提拔提拔我?!
    於是安離抱好了酒,三兩步走到蘇默跟前,身體假模假式地微微前傾,算是行了個禮,笑嘻嘻道:“蘇四公子好,小人是受趙大娘所托來送酒的,不知蘇四公子叫小人來所謂何事?”
    等安離來到蘇默麵前,蘇默反倒不看安離了,對周管家道:“讓他放好了酒來我書房找我。”說完,抬腳走進蘇府。
    周管家點頭,對安離道:“請跟我來。”
    安離莫名其妙,心想這大家族就是麻煩,做什麼都一套一套的,煩人。
    心念一轉,哦,他自己家裏原先似乎也是個大家族呢。
    跟著周管家去廚房放好了酒,又是七拐八繞一通,總算是到了蘇四公子的書房。
    看著書房周圍的景色,安離不免又是一番感歎,不過他什麼都不想說,感歎了一路,他好累,不想在心裏念叨了。
    進了書房,蘇四公子正在寫些什麼,身側站著一位黑衣少年,麵無表情,安離看著他都覺得冷,也不敢多說話,就這麼杵著,等了許久,也不見蘇四公子有問自己話的意思,剛想張口說話,就聽蘇默問自己:“名字?”言簡意賅。
    “回四公子,小人白竟夕。”安離又扯出這個自己胡謅的名字,事實上,因為時間太長,他都快忘了自己的本名了。
    蘇默抬頭,道:“你姓白?現在是做什麼的?”
    安離道:“不瞞四公子,小人其實是個孤兒,名字是自己瞎取的,現在在天下第一賭裏做個打掃的夥計。”
    蘇默聽了,看了安離半天,才問道:“你可還認得我?”
    這倒把安離問愣了,想也不想便說:“我該認得你麼?”話一說完安離才反應過來,心說要完,自己居然這麼跟蘇家未來的族主說話,大不敬啊大不敬,蘇四公子身邊這黑衣麵癱都皺眉了。
    “也許是吧。”蘇默的話更讓安離覺得莫名其妙,然而更讓他覺得詫異的還在後頭,隻聽蘇默緩緩說:“編都不會編,‘白’,這姓氏不好,從此刻起,你便改姓‘蘇’吧,名字就不再做變更了。神策,你去通知府中上下,就說,父親早年安置在外體弱多病的十三公子在外調養多年,現在十三公子身體大好,此次出行便順道將他一並帶回了家裏,叫周管家為十三公子打掃出一間院子來。”
    神策便是蘇默身邊黑衣少年的名字,他聽了蘇默的吩咐,說了聲“是”便出去了。
    現在書房中隻剩下蘇默與安離。
    蘇默又低頭在紙上寫著什麼,安離還是杵在原地,一臉震驚。
    “蘇……蘇四公子,這,是不是有點兒不合適啊?”站了半天,安離才小心翼翼地問出這句話。
    安離原想著,人家公子忙著寫東西,自己這麼明顯沒話找話的問題應該不會得到回答,誰知自己話音剛落,蘇默就頭也不抬地回答說:“沒什麼不合適的。”
    蘇默還是停下筆,抬頭看安離,道:“我知道你心裏現在正胡思亂想,覺得我這樣做很沒道理。”他站起來,轉身拉開一個抽屜,在裏麵尋找著什麼。
    看到蘇默離了座位,安離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不不不,你不知道的,我其實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想……
    等到蘇默打開第四個抽屜時,他才用高興的語氣輕聲說:“找到了。”手伸進抽屜,不知把什麼東西拿了出來,然後關好抽屜,才不緊不慢地走到安離麵前。
    安離不知這蘇四公子葫蘆裏賣的什麼藥,於是也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等待,看著蘇默走到自己跟前,伸出右手。
    安離不明所以,盯著蘇默緩緩張開的右手,一個白色小藥瓶靜靜躺在蘇默手心。
    這小藥瓶做得頗有些“扭曲”,瓶身不但不飽滿圓潤,還這兒凹進入一塊,那兒凸出來一塊,瓶口也很有“特點”,彎彎曲曲的,甚至都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用一塊白巾封得嚴實。
    安離看得瞪大了眼睛,看看藥瓶再看看蘇默,看看蘇默再看看藥瓶,來回幾次,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嘴中念叨:“呦呦呦,不得了不得了……”
    

    作者閑話:

    為啥要寫“高頭大馬八抬大轎”_(:_」∠)_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因為啊哈哈哈哈哈哈算是自己的惡趣味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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