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9.救他於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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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物欲橫流的時代,瀾清幽闕趁她的母親——上一任境主大人一個疏忽,偷偷地從幽境之門來到人間,在人間行走了幾日,她被那些欲望膨脹的人類給驚呆,她曾去過鬼域,妖澤,仙界,卻都不見如人間這般,繁華與蕭條並存,物質上的富足,更彰顯思想上的貧乏,她望著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群,心中無限失望。
從小生長在幽宮中的她從來不知人類的模樣,隻能從一個個過客的口中聽聞一二,那些對人間美好的描述,讓她對人間充滿了幾分向往,有時候,甚至在夢裏,也能憑空勾畫幾幅美好的人間畫麵,她總是在想,弱小的人類,她們沒有法力,沒有靈氣,隻通過柔弱的四肢,是如何建造出龐大的國家,躋身天下的。
她聽過人類殘酷的戰爭,也聽人學過飛機汽車的轟鳴,她想,有朝一日,應該去人類看看,而她的母親,卻總告誡她,鬼域,妖澤,仙界這三個地方可以隨便去,唯獨不要踏足人間,這仿佛是一種禁忌,讓她生出強烈地窺視心理。
於是,她成功地闖出幽境之門,體味到人間的美好,以及醜惡。
她厭棄地隱在人群中,準備去品嚐街角新開張的小吃,隨後返回幽境。就在她拿著糕點離去的檔口,她發現自己的衣襟被人捉住,低眉一看,望見一張髒兮兮的眼睛卻格外黑亮的臉,頂著一頭髒而毛糙的亂發,他伸出枯瘦布滿傷痕的指尖,幹裂而蒼白的唇發出嘶啞的聲音:“好心的姐姐,我已經三天沒有飯吃了,可以給我一口吃的嗎?”
那雙眼睛給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那是一雙除了嬰孩之外最純澈最幹淨的眼,雖然身在泥沼無力自救,可那樣清明的眼神,卻是有過那樣悲慘經曆的人消逝的最寶貴的東西。
他的身上沒有一處好地方,大冬天的雙腿暴露在凜冽的寒風中,小小的雙膝,承受著傷口化膿的痛苦,不時地散發著惡臭,他的裸露在外的纖細的手臂上,有硫酸灼燒後留下的疤痕,觸目驚心,而他的身下,隻有一塊幾公分後的木板,粗糙的板麵上,甚至都沒有任何布料的裝飾,她望著這個不過四五歲的孩童,再看看他附近的那些被父母抱在懷中百般寵愛的同齡孩子,她的心猛的疼了一下,她彎腰,把熱乎的糕點和豆漿遞到他的手中,親切地道:“好孩子,你慢慢吃,完了還有!”
小乞丐感激涕零地接過吃喝忍不住狼吞虎咽,這時候,一個彪形大漢帶著兩三個麵相不善的男子圍到了她身邊,正在喝豆漿的孩子突然丟了杯子,渾身瑟瑟發抖雙目恐懼地縮了縮,隻聽為首的大漢凶狠地道:“小崽子,還想嚐嚐烙鐵的滋味是不是?你忘了皮肉被燒得嗞嗞作響的痛了?”
另一個站在他背後的漢子警惕地盯著瀾清幽闕的臉,不耐煩地道:“看他可憐就給點錢,否則趕緊滾蛋,別擋了老子的財路!”他想,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是斷然不敢跟他們幾個男子作對的,更何況這小崽子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這時,小乞丐不知怎麼的,平素沉默寡言的他,突然大了膽子,焦急而擔憂地對她道:“好姐姐,你快走吧,謝謝你給的糕點,我要回家了。”
幾人說話的功夫,瀾清幽闕已查看了周圍的形式,確定四處的角落旮旯兒沒有隱蔽的團夥兒,放寬了心,再一看小家夥緊張又蒼白的臉,她忽然生出把他從狼窩裏撈出來的慈悲心。
這幾日她去過不少大城市,發現很多繁華的地方,總有一種或重度殘疾的或麵目全非的或老嫗抱著嬰孩跪在路邊的情況,起初她也想那些不明所以的人一樣,好心地給點錢,可是第二天她就發現不對勁,她發現那些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的乞丐,早晚會有人定時來接送他們,她一路跟蹤過去,才發現這些所謂的乞丐不過是一些以此謀生的團夥,有的是假乞丐,身體健全裝殘廢的,有的幹脆省了這一步,找些殘疾的孩子,或幹脆人為的把健康的孩子弄成殘廢,再拖到大街上乞討,可以說怎麼喪心病狂怎麼來,那些頭目卻在孩子們乞討來的錢買來的酒肉中談笑風生,談論哪個小崽子討的錢最多,美其名曰:“好賣相!”
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醜陋與殘酷,惡魔的魔爪伸向手無寸鐵的孩子,而那些孩子的父母,卻在人海茫茫中漫無目的地尋子,一個個幸福的家庭,最後支離破碎。
瀾清幽闕心痛地撫摸著孩子的額頭,撥開散亂的頭發,露出一張還算清秀的臉,溫柔地道:“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哪有丟下你的道理?”
這溫柔細語的一句,給幾個男人早晨手無縛雞之力卻硬要逞英雄的假象,於是為首的那個漢子突然淫笑兩聲,隨後吹起了刺耳的口哨,在她的臉上揩了一把,色眯眯道:“這細皮嫩肉的,哥哥我怎舍得把你弄成上好的品相?你今天幸運,遇到了哥哥我,隻要你把我伺候得舒服了,過幾天把你送去春香樓,保證你以後吃穿不愁!”
哼,好一個吃穿不愁,瀾清幽闕想,整天光著身子被各色男人享用,哪有時間愁穿衣裳?春香樓這種地方,一聽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去處,據說那裏有很多的年輕貌美的女子,深得有錢人的喜愛。
她正了正身子,有意將小乞丐拉在自己身後,隨後和顏悅色地與幾個男人周旋:“大哥,你一看就是不缺女人的人上人嘛,何必把我也送去那種地方,你看,我剛剛找到我失散多年的弟弟,姐弟重逢場,總得給我們點敘舊的時間,我給他洗漱趕緊為他買幾件衣服,再跟你們走也不遲啊!”她就那樣淺笑嫣然地朝他們拋了個媚眼,於是幾個男人色欲熏心,竟然口流涎水一派猥瑣地盯著她,殊不知,迷心咒跟著那一個風騷的眉眼一同發揮到他們的身上。
站在最前麵的男人醉眼迷離地轉過身去,從其他三人中間穿過,緊接著,那三人也保持著呆滯的神情跟著他走遠了,周圍又陷入了紛繁的熱鬧中,那一處鬧市,沒有人注意到一個長期被團夥控製的精瘦的小孩,也沒有人目睹四個行色異常的人從人群中默默穿過,待那三個人走得看不見蹤影,她這才委身蹲下,撫摸小孩毛糙的黃發,笑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瑟瑟發抖的孩子搖了搖頭,一臉的驚懼。“姐姐你快走,待會他們還會來,如果他們看到你還沒走,我今晚就要吃苦頭了!”
那樣哀求的語氣,瀾清幽闕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是出自一個身高不到自己腰部的幼童之口,她愛憐地握住那雙冰涼的小手,柔聲道:“孩子莫怕,你現在安全了!”
可是那雙小小的粗糙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她握著它,無比心疼,牽著他去了附近的商場,給他買了幾身合身的衣裳,隨後帶他去了僻靜的廟宇,燒了一大盆熱水,挽起袖子親自給他洗漱了一番,髒衣物褪去,縱橫交錯的疤痕,詭異地膠著在孩子的皮膚,可以說,除了那張臉,渾身上下沒有一處沒被糟蹋。
她望著熱氣氤氳中的孩子,眼中漸漸起了霧氣,她想她應該做點什麼,於是她從懷中掏出一個乳白的瓷瓶,細細地將藥粉灑在溫熱的洗澡水中,心中默念了個訣,不一會兒,澡盆中的水如同煮沸騰了一般翻著白水花,而坐在其中的孩子露出了一絲放鬆的表情,長久以來,舊疤未好,新傷添上,打他有記憶以來,他的生活除了暗無天日的掏錢換取一天兩個饅頭外,隻有痛常伴其身,他卻常常被大人威脅,除了要錢不許跟任何人搭話。
有時候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討要那些不能吃喝的錢,他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睡一次安穩的沒有傷痛與惡夢的覺,像其他小孩那樣能夠自由地直立行走。
“你嚐試自己站起來!”瀾清幽闕站在他的麵前輕輕地鼓勵他,他想起自己被人稱作殘廢的腿有些猶豫,這時,耳邊再一次傳來她溫潤的語調:“相信自己,你能行!”
小孩的眼睛亮了亮,臉上綻開驚喜的笑容,他發現他可以控製自己的腿了,於是,他撐著桶沿緩緩地站起身,他發現,原本流膿的傷口竟然不疼了,他抬了抬腿,有些不敢相信地問:“姐姐,你是神仙嗎?我的腿竟然不痛了!”說著,這個幼小的孩子嚎啕大哭了一番,將那不堪回首的過去隱忍下的情緒噴薄出來。
她給他換上新的衣裳,隨後抱他入懷,輕輕地拍著他的後背,安慰:“傻孩子,那些都過去了,把不好的東西都忘掉,從今以後,我們開始新的生活,好不?”
“真的?那以後姐姐一直陪著我嗎?”小男孩止住哭聲,抬著滿是淚漬的笑臉問她。
瀾清幽闕愣了一下,繼而笑著點了點頭,捧著他的小臉蛋親昵道:“姐姐不走,姐姐陪你一起長大!”說完她就後悔了,她原本的計劃是救他出水火中,而後抽身而退,做回她幽境儲君的位置。
可誰知,隻是哄小孩的一句話,竟然讓她在人間多逗留了二十多年,感受著人類的科技發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作為幽境的一員,她由衷地被人類強大的科技創新所折服。
小男孩笑了,幹淨的小臉上露出一許遲來的天真與稚嫩,清亮的眼中迸發著熱烈的光彩。
幾天後的頭條新聞引起全民關注,警方形成特大專案組介入調查一起慘絕人寰的特大謀殺,據新聞報道,某民房中血流一地,如同一層血紅的地板,封閉的屋內,十幾具屍體被或切或砍成數不清的屍塊,法醫光是拚接屍體就耗費了四天的時間,警方勘測,那些死者在生前經受了極大的痛苦,形容扭曲,肢體上沒有一塊好肉,一時間,河城人心惶惶,不管日間夜晚,皆不見獨行之人。
這個案子最後也不了了之,警方也沒查出個所以然,甚至連死者的身份都辨別不出,不過,在那個民房的地下室,警方救出了幾十個長期飽受摧殘的麵黃肌瘦的孩童,年齡皆在六歲一下,最小的隻有幾個月大,因長期服用安眠成分的藥物,導致小孩被送往醫院急救的過程中,死於多髒器的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