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6.他起了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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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弱而平緩的呼吸聲在午夜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詭異,趙清影靜靜地盯著自己的臉,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從自己的角度看到自己完整地的臉,趙清影望著那張她看了二十多年的臉,越發覺得陌生,看得久了,仿佛看到的是萬千人海中的一張再普通不過的臉,她顫巍巍地俯身,歉疚道:“趙清影,對不起,你不該如此沒有尊嚴地活著。”
奇怪,自己殺自己,為什麼會內疚?她當初自殺的時候心裏想的全是失意的事,壓根想不到垂憐自己。
站在外人的角度,趙清影握著她溫暖的手,淚水滴在自己的掌心,卻如同是別人的掌心,她感受不到來掌心的灼熱,心中一片悲涼,曾經鮮活的個體,曾經燦爛的生命,在一年的煉獄中變成現在的這般模樣,她為她心痛,為自己心痛,麵對自己的毫無知覺的肢體,潸然淚下,前生來不及為自己悲痛,現在一並補了回來。
趙清影不哭,你隻是順從本心,給她體麵地離開;
趙清影不悲,放棄她,你再也回不到她的身邊了;
趙清影不痛,以後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趙清影這個人。
趙清影一邊感受自己的呼吸,一邊胡亂地抹眼淚,可那淚水卻像決堤的水壩,怎麼也止不住,她仰起頭,淚水順著眼角低落,趙清影,就讓你再為自己哭一次,以後,你再也不會為任何人悲痛,再也不會為任何人流淚。
南悅,你不是喜歡演戲嗎?我讓你無戲可演。
那雙悲痛的眼睛裏劃過一絲憎恨的光芒,微涼的指尖最後一次撫摸自己的臉,隨後顫巍巍地隨身掏了一個塑料袋子蒙住本體的口鼻,她平靜地站在旁邊,等了兩分鍾,這兩分鍾猶如兩個世紀,她的身體一動不動,漸漸停止了心跳。
她俯身低吻自己的額頭,淚眼模糊:“趙清影,安靜地去吧。”
她探了探自己的鼻息,確定本體變成實實在在的屍體,她才收了塑料袋,從窗戶邊翻了出去,因為樓層較低,她順著下水管爬了下去,隨即轉到偏僻的地方,躲過醫院的攝像頭,換了行裝,步履匆匆地離開醫院,若有人注意觀察的話,會發現她的麵色極度蒼白,身形不穩,像是受了極大的打擊。
可不是麼,自己謀殺自己,本來聽起來就很荒謬了,又實實在在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任誰也無法在昨晚一切後,還能淡定如初,當然,受過專業的心理訓練的人另當別說。
趙清影就近找了一間酒店,登了身份入住,打開房門,鞋子一蹬,身體就像抽了骨頭,癱軟在地上,為什麼,殺了自己會那麼心痛,心像被針不斷地紮著,一陣一陣地抽痛,痛得她咬破唇邊。
趙清影,你解脫了。她對自己說。
南悅,你不是喜歡演戲麼,我看你還怎麼演!
趙清影心想,第二天的南家,一定會舉辦一場葬禮,喪妻痛不痛,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應該是這世上唯一真正的在自己活著的情況下,親眼觀看自己的葬禮,親眼目睹自己的身體被推進火化爐,親眼看到自己的骨灰埋入小小的骨灰盒裏,安靜地埋在巨大的墓園中。
可惜的是,事情並沒有像她想象的那般趨勢發展,南悅聽到趙清影的死訊時,整個人都崩潰了,他跪在她的床前嚎啕大哭,聲嘶力竭地喊她老婆,引得無數在場之人備受感動,趙清影躲在人群的後麵,心中劃過一絲陰霾,南悅,你真他媽會裝,人死了,你還要演這麼盛大的一出,嗬嗬!
但是接下來令她驚訝的是,南悅花重金買了一副水晶冰棺,將她的身體安置其中,秘密地運回別墅,果然是大手筆啊,趙清影躲在暗處觀察得仔細,南悅,你以為,活著的時候被你百般淩辱,現在死了,還要把我的身體囚禁在這個陰冷的地方?你太陰險了!
那天,在保安嚴密把手的南氏別墅,趙清影偷偷地潛入其中,尋找到裝著冰棺的暗室,將準備好的汽油倒入冰棺,火苗一點,整個棺材裏的火蹭得老高,迅速地燃燒,噼裏啪啦,空氣中彌漫著皮肉燒焦的味道,趙清影拿著倒空了的汽油瓶子,望著旺盛的火焰,臉上映著紅光,眼中閃過毒辣的精光,嘴角陰險地勾起,南悅,我生前你不放過就算了,死後還要霸著我不放,休想!
空氣中極速升起的溫度很快觸發別墅裏的火警預報,刺耳的聲音陡然響起,猶如四麵楚歌,趙清影自知自己無法全身而退了,淡定地站在暗室中,看著一群保安破門而入將她五花大綁,她朝麵色憔悴而陰冷的南悅詭異地笑了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城外的廢棄倉庫,趙清影被綁在一塊石台上,她的衣衫濕透。一個大漢,啐了口唾沫,道:“胖子,把這娘們弄醒!”
身寬體胖的胖子果真聽話的拿起盛滿清水的盆,嘩啦啦地朝她的臉上潑去,水流順著嘴角灌入氣管中,趙清影本能地咳嗽,這一咳,她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眼前的光影不明,她又快速地眨了兩眼,發現她的周圍沾滿了凶神惡煞的男人,陰晴不定地垂目看著她,一如看一個死屍。
劇烈的咳嗽牽動酸澀疼痛的四肢,她這才發現捆綁的繩索,比她的兩根手指還要粗,趙清影垂頭苦笑:“為了埋伏我,至於這麼大陣仗嗎?”
南悅冷冷地坐在無米開外,捧著手中的一張照片,頭也不抬:“你是誰?為什麼要殺影兒?”
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滑稽,趙清影躺在床上一動不能動,但南悅的聲音她卻聽得一清二楚,每次聽到他的聲音,都讓她心驚膽戰,可現在,麵對十幾個大漢的包圍,她竟然無比地淡定,微笑道:“南悅,殺死趙清影的不是我,是你,是你親手將她逼上絕路。”
“你放肆,影兒活得好好的,是你潛入醫院殺了她!”南悅暴怒,身影一下子衝到她跟前,冰冷的眼死死地鎖著她,猶如黑暗中的野獸,眼中發出幽幽的綠光,狠毒而嗜血。
“趙清影早就死了,在她投河之後,死得徹徹底底。”趙清影仰望著南悅,眼中閃著化不開的恨意。
“你胡說!她沒死,她是被你這個劊子手殺死的!”南悅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幾乎扭斷,趙清影陡然想起兩個多月前的一天,他也是這樣,掐住她的脖子,威脅她的生死。
“她不老實,刑罰伺候!”
一桶水嘩嘩地控製著流量,往她的口鼻處倒下,趙清影拚命地甩頭,卻還是有一小半的水灌入腹中,一桶水下去,她嘲諷地看著南悅:“你這個人太陰險,她生的時候你虐待她,她死了,你現在的惺惺作態給誰看?我就是看不得你這副作戲的嘴臉,讓趙清影痛痛快快地離開!她要是有知覺,定不希望你的這雙不知摸過多少女人的手每天觸摸她的身體,你令她惡心!”
你令她惡心!南悅崩塌的腦海中全是這句話的回聲,她說得對,自己惡心,自己混蛋,明明娶了她,卻一味地做對不起她的事,他曾想了許多遍,結婚一年,時間是說長不短,他竟然沒有做一件令她高興的事,每次見麵,要麼是態度強硬的嗬斥,要麼是粗暴的虐待,好像自己很不在意她,可是,他明明是因為愛她才費盡心思地娶她的啊!
“她是我的妻子,我們之間的事,無論好的壞的,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手,我隻知道,你殺了她,而且還縱火燒毀她的身子,今日我一定要為她報仇。”南悅的目光再次回落到手中的照片上,她笑得淡雅恬靜,如一束百合,靜靜地綻放,可是一看到她,他的心跟著抽痛,喪妻之痛,讓這個將近而立之年的男人頹廢了很多。
“南悅,你真惡心!你所做的一切不過是想讓自己好受一點罷了,你想減輕自己的負罪感,你根本不愛趙清影,從來都不愛,但凡你有一點愛她,她在臨死前回顧她一生的時候,就不會找不到一丁點讓她暖心的東西。”她的聲音冰冷而堅硬,執拗的眼神和死去的趙清影如出一轍,南悅一瞬間有些恍惚,世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怎麼會有如此相似的眼神?
“你到底是誰?誰讓你謀殺影兒的?”南悅的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劃過她的臉,似乎想要從她細微的表情中尋找到些微破綻。
趙清影不甘示弱地回盯著他:“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先問你,你和趙微是什麼關係?可別說是姐夫小姨子!”
也不知為何,一直在旁的漢子突然踹了她一腳,不耐煩地道:“南總和誰好你管得著嗎?微微說了,她遲早是要坐上南氏總裁夫人的位置的。”
趙清影的眼中裝滿了驚訝,她首先感到震驚的不是微微對南悅動的歪主意,而是這個看上去安分守己的小手下為何突然開口供出微微?不僅趙清影訝然,包括一直盯著照片的南悅也抬頭尋聲望去,卻碰上她氣勢逼人的恨意:“南悅,這就是你在趙清影麵前演出來的夫妻情深?她的屍骨未寒,你就把目標打到小姨子的身上,你打的可真是一副好牌啊!”
多年練就的沉著淡定讓他表現得不慌不亂,而這些看在趙清影的眼裏就是用沉默代替承認,眼中的恨意更添了一倍。“南悅,你最好殺了我,否則我要是能從這裏活著回去,定叫你生不如死,死不瞑目。”
“我等著。將她丟進水裏。”南悅背過身去,那雙眼睛看得他心驚肉跳,他揉了揉太陽穴,讓自己鎮定。
身後,趙清影感覺腳下一疼,整個人順著石台被拉了出去,腳腕被粗糙的繩索懸在空中,血液猛地朝頭部湧去,脹得她頭暈目眩,還未等她反應,臉上一涼,她的整顆頭顱全浸在水中,水麵上立馬翻起幾個氣泡,連帶著兩聲被水淹沒的咳嗽。
一想到趙清影被謀殺的時候,他沒有及時護住她的性命,南悅的心就無比的痛苦,以前,他還想,就算趙清影一輩子也醒不過來,他就陪伴她一輩子,現在,他連這點奢望也沒有了,他深愛的女人,終是魂歸離恨天,屍骨無存,那把汽油澆得相當果斷精準,等他的手下將火皮滅的時候,並管內隻剩下一具冒著熱氣的白骨,宛若剛出屜的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