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候，柳晴歡已備好了午膳，剛想出去看看人回來了沒有，就看到塵離墨抱著個人緩緩走過來，步履蹣跚，神情恍惚。
    柳晴歡迎上去：“皇上，小姐她。。。”看到塵離墨懷裏不省人事的浮千落之後，笑容僵硬在臉上，淚水幾乎瞬間就落了下來。
    “哭什麼。”塵離墨斜睨了一眼，不再管她，“快去打些熱水來，落兒累了。”
    柳晴歡依言去打了熱水，空空的屋子，靈餘二人立在一旁，看塵離墨為浮千落擦拭身體，一點聲音都沒有，柳晴歡早已哭腫了眼，顫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箋，思慮再三遞到塵離墨眼前，後者不接也不看。
    “這是。。。小姐留給皇上的。”柳晴歡吸了吸鼻子，將信又推近了幾分。
    塵離墨這才接過，展開細看，信上並無多餘的內容，隻說想葬在這雲山。
    塵離墨將信揉成一團，又舍不得扔掉，再次撫平，捏在手心視如珍寶，不知何時沾了淚漬，暈散開來，擦也擦不淨。
    浮千落的葬禮，很簡單，隻有一方墳塋，立著一塊無名碑。
    塵離墨攜了一壺好酒，頹廢般地坐在墓碑旁，柳晴歡不忍相看，背過臉去，獨獨靈餘，望著這般頹廢的塵離墨，臉上竟有些愧疚悔意。
    “落兒，你想我做個好君王，不想我負了你的江山，我便依你。”
    “你叫我不要忘了你，我記著，你說過，希望我快樂，好。”
    “你說來世願換得相似容顏，待我去尋你，那你要等我，萬不可再先遇到旁人。”
    “我隻以後，每年來看你，浮生殿，若是哪日你想回來了，我等你。”
    不覺酒壇已空，塵離墨從未如此放縱，醉醺醺地起身，有些站不穩。
    “落兒，我先走了，你不喜我喝酒，你放心，以後不會了。”
    以後再見，你別再躲著不見我。
    怕是再也見不到了吧。
    “回宮吧。”塵離墨轉身，風吹幹了臉上的淚痕，墨色衣擺被風吹起，柳晴歡看他的背影，隻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失去了，看他如今模樣，或許小姐當真離他們而去了，如此不真實。
    “皇上。”身後靈餘雙膝跪下，麵色凜然，“屬下想在這裏，陪著千落姑娘。”
    塵離墨頭也不回，知曉他的心思，這裏荒無人煙，多個人陪伴也好。
    “若你日後想回去，隨時回來。”扔下這麼一句話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處，柳晴歡似乎有些不舍，但自己答應過小姐，絕不會讓皇上一人在那京城受煎熬。
    “靈餘將軍，我替小姐，謝謝您。”柳晴歡提起裙擺，對著靈餘跪下，誠摯一拜。
    謝謝你，願意陪著她，小姐她，最怕孤單。
    浮生殿的大門再次關上了，柳晴歡搬進了離塵殿，跟在了塵離墨身邊。
    眾人納罕，想著或許是那位皇後娘娘出了問題，此後皇宮上下閉口不談，漸漸地他們發現，皇上脾氣變了，變得寡言少語，整日無事便埋頭政事，國家在他的治理下，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對外宣稱浮千落身體不適，隻在浮生殿內靜養，一幹人等不許前去打擾。
    靈餘大將軍失蹤了，或許，那位皇後娘娘也失蹤了，偌大一個浮生殿，容不下一個魂。
    離塵殿內，塵離墨埋頭在畫著什麼，柳晴歡呆呆立在一旁，塵離墨如今沉默寡言，隻會偶爾與她說上幾句，或許數十年之後，也隻有他二人會記得浮千落了。
    “你過來看看，這畫畫得好不好？”塵離墨擱下筆，難得地笑了笑。
    柳晴歡上前看看，那是一幅美人圖。
    畫中女子身著紅紗，披著白裘，身後一株紅梅，幾點枝梢立在頭頂，隻別一根翠柳玉簪，紅綠相接，教人移不開眼。
    女子眉眼含笑，纖細玉指搭在枝梢上，肩頭落下幾點花瓣，星星點點，與這雪地格外相襯，驚為天人。
    “畫得真好。”柳晴歡看著看著不覺濕了眼眶，畫中人兒栩栩如生，那雙眼眸似乎能勾人心魄，淺笑的薄唇，當真像極了。
    “你回頭將這幅畫像掛到浮生殿去。”塵離墨有些癡癡地看著，“這樣一來，就好像落兒還住在那裏，這冷冰冰的皇宮，還是有人陪著朕的。”
    “是。”柳晴歡收起畫卷，行了個禮就退去。
    塵離墨隻著單衣，打開殿門，恍惚中，看到了那個笑容恬靜的女子款款而來，走到自己身側，雙手纏上自己腰側，帶來一陣異香。
    “公子，落兒回來了。”
    朕就知道，你舍不得朕，此番回來，便不要走了吧。
    萬裏山河終須踏遍，亂世天下不見舊顏。笙歌盡落彌留繾綣，紅塵遺夢一曲驚戀。
    果真，自古帝王無情，帝王家冰冷，終究是朕奢望太多。
    你說願與我，三生石上，再刻一世相伴，可是真的？
    千落從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