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千落下樓時靈餘依舊立在門口，柳晴歡與莫原二人坐著閑聊。
    “小姐。”柳晴歡立馬站起，走到她身邊，看她蒼白臉色，生怕她一個不穩從樓梯上摔下來。
    “靈餘侍衛是一直跟在公子身邊嗎？”浮千落盡量讓聲音平靜，卻不知聽在旁人耳中依舊是顫抖的，即使她努力想要裝出無事人的樣子也是無用。
    眾人都心知肚明，也不會再多此一舉去詢問緣由，靈餘見她如此問，倒是很難得地與自己說了話，也不知多久了。
    “是，我父親是聖上所救，自王爺出生起我便一直與他一起，這二十年來幾乎從未分離。”靈餘雖不知她此話問得何意依舊老實回答。
    “我有幾句話想問侍衛大人。”浮千落坐下，示意他也來坐著，雙手撐住下巴，不經意地把玩著自己的頭發，“已歿聖上是否一生隻有兩子？”
    “姑娘此話何意？”
    “是與不是？我時間不多。”輕叩了一下桌麵，浮千落盡力忍住不耐煩，她也不知為何自己脾氣現今這般急躁。
    “是。”
    “皇上一生是否寵愛靈貴妃一人？”
    “落兒既想知道何不來問本王，何至於在這問靈餘，他又怎會知曉皇室秘密。”浮千落話音剛落，塵離墨便淡然地從樓上下來，神情沒有一絲落寞，仿佛先前兩人的剜心對談都是假象。
    “千落不敢麻煩王爺，既是皇室秘密千落便不再過問，這就告辭。”微微福了個身就抬腳離去，柳晴歡二人急忙跟上。
    “小姐我們去哪裏？”
    “晴歡你去找個客棧給我們今夜棲身，莫原你跟我去一趟臨平王府。”
    “不是去過王府，一無所獲嗎？”莫原屁顛屁顛地跟在她身後，一臉不解。
    “你忘了清絮房中的那個暗格。”
    這麼一說倒是想起來了：“不過我還是不解，你不是要找塵蕭嗎，怎麼如今盡幹這些沒意義的事？”
    “我隻問你，塵蕭如今在哪你可知曉？”浮千落不理會，隨口一問。
    “我要是知曉也用不著這般大肆尋找，白白給自己苦頭吃。”
    “既然如此你又憑何斷定我做的事毫無意義。”輕蔑一聲也不再理會，兀自朝前走去，莫原趕忙跟上。
    “哎我說你怎麼今天脾氣這麼大，那塵離墨惹你生氣也不能拿我出氣不是。。。”話還未說完，浮千落一個眼神甩過來，下半句生生憋回肚子裏。
    到了臨平王府，即使已過數月，王府中依舊一片清明未染灰塵，怕是塵離墨每日遣人打掃，用心維護，心中應當也是對清絮的那一點愧疚吧，隻是人已經沒了，再好的府邸也終究是個空殼，再無生機。
    輕車熟路地來到清絮房中，刹那似乎看見清絮低眸垂首安靜在那翻閱書籍，一片靜好，再看時那案桌前空空如也，哪有什麼人影。
    浮千落無言苦笑一聲，往日以為自己沒了塵離墨便是孤家寡人，未曾想離了這群好友自己身邊竟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千落。”莫原輕輕叫著，但見她眸中閃著淚光，便猜想她或許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往事，不想她苦陷回憶之中，徒增傷感，倒是難得地溫柔了些許。
    “無妨，隻是想起了一些事，感歎罷了。”後者輕挪著腳步，移到一盞青花瓷瓶前，伸出手轉動幾圈，隻聽“哢擦”一聲，牆麵上竟緩緩開了一道門。
    “你是如何知道這裏的？”莫原吃驚，這般隱秘常人如何知曉。
    “往日我為除掉臨平王扮作舞女，對這王府地形依稀有了了解，後來與清絮閑談，發現這瓶身極度幹淨，想來是有人常去撫摸，但一個普通花瓶又怎會惹得旁人每每觸碰，想來應當是個暗格。”浮千落走在前麵一一解釋。
    “到了。”
    密室盡頭是一間書房大小的空間，一片漆黑，莫原早有準備，掏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挨個點亮了蠟燭，一時間亮了許多。
    兩側皆是書架，上麵擺滿了書籍，藏書量竟不亞於書館絲毫，清絮也是一個極為細膩的人，怕是父親反叛之後萬事都留了個心眼，對自己極狠的人才會對身邊人觀察入微，若非如此清絮也不會以自己生命為碼，為塵離墨贏得些許勝算。
    “想不到清絮郡主也是酷愛書籍啊，這裏有好多都是絕世孤本。”莫原一邊細看一遍感歎，“侯門王府就是不一樣，這裏書籍怕是普通老百姓一輩子都見不到。”
    在莫原感歎的時間，浮千落已經拿起架上的一本書籍細看起來，這本書籍是唯一一本封皮沒有任何文字的書，應當是清絮用來記事的。
    翻開第一頁，果真如她所料，裏麵一字一句都是清絮親筆所寫，內容也不盡相同，浮千落翻到最後才看到自己想要的內容：
    今日無意間聽到父親提起皇家舊事，竟是我一直以來想錯了，世人皆知皇上一生獨寵靈貴妃，卻不知塵蕭表哥並非貴妃所養，他是皇上與平民女子所生的孩子，是個見不得光的皇子，不曾想皇上當真寵愛那個女子，也想方設法將大表哥接近皇宮，誰曾想不出一年那女子含恨而終，皇上尋覓半載終於將這個流落在外的皇子尋回，過繼給貴妃撫養。
    內容到這裏便結束了，浮千落看得雲裏霧裏，隻知塵蕭並非靈貴妃所生，那他對塵離墨及皇上的恨意是否來自於那個紅顏早逝的親生母親？
    及至出了王府，浮千落依舊未解這段話中真意，渾渾噩噩地就回到了客棧，簡單用了膳梳洗一番便想上床歇著，竟真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被圈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一時竟不知發生了什麼，抬眸看時才發覺自己被塵離墨摟於懷中。
    “落兒。”他聲音有點顫抖，不自覺地又箍緊了她幾分，浮千落不知發生了何事，乖乖地沒有反抗，“本王方才做了一個夢，夢到冰寒雪地裏，你離本王而去，無論本王如何呼喊你都不回來。”
    “隻是夢而已。”淡淡開口，“公子如今怎這般患得患失了？”
    “落兒，我們將這一切都忘掉好不好，我帶你回靜王府，我們過從前的生活好不好？”塵離墨抵住她的發梢，近乎哀求。
    “公子，你知道人為何會後悔嗎？”浮千落輕輕掙脫他的懷抱，自顧自地理理淩亂地發絲，“因為很多事隻有在經曆之後才會知道珍惜，若是今日死的是公子在乎的人，試問公子是否願意忘掉一切，原諒一切，依舊傻傻地活在旁人編織的夢裏，踩踏著摯友的血，編造一個隻屬於自己的夢境？”
    她話語平淡，聽不出喜哀，卻一聲一聲敲擊著塵離墨的心。
    “在感情這件事裏，我做的足夠了，倒是公子你，可有為千落想過一絲一毫，你為避免我成為絆腳石，給我下藥，射殺玉孤笙，在你眼裏我算什麼？”
    “落兒，對不起，我錯了。”塵離墨猛地上前狠狠抱住她，想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浮千落沒有反抗，就這麼任由他抱著。
    “你可知道我有多恨如今的自己，若我還是以前那個浮千落，定然已經取了你的性命，尋著一方山林安穩度日，可是如今呢，抱著那所謂的仇恨難以撒手，因為我怕，我怕笙會怨我，我怕我忘了就再也記不起他了，我怕我放棄仇恨再也支持不下去，我怕我一心軟就原諒你了，公子，你叫我如何是好？”
    塵離墨雙手托住她的後勺，唇狠狠欺上，直到咬得兩人唇角沾了血才罷休，浮千落淚水遍布，混著血水停在唇角，塵離墨伸出舌頭輕柔地舔去，聲音溫柔。
    “落兒，你不用怕，地獄深淵，有我陪你。”
    你陪不了我。
    浮千落最後的一絲意識幾乎被湮滅，任由塵離墨狠狠地索取，一次一次品嚐著絕望，她想著，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這般纏綿，以後的路，他陪不了，她不需要。
    情至深處，塵離墨漸漸忘我，忘了身在何處，隻感覺到懷中幾乎癱軟的人兒，臉頰粉紅，香肩半露，一雙媚眼染了絲絲情欲，勾人心魄。
    一個使力便將人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上，觸摸到冰涼的被褥，浮千落打了個激靈，身體不可見地顫抖了幾下，塵離墨溫柔吻著她的眼角，一路向下。
    “落兒，不要怕。”
    口中一句一句地誘導著，浮千落僅有的一絲理智也被衝垮，眼神再度迷離起來，塵離墨輕輕覆上，將她裹在自己身下，生怕寒冬臘月凍壞了她，在確認身下人有熱源的情況下，緩緩褪去她的外衫，兩人肌膚相觸，一片溫熱。
    浮千落主動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貪婪的汲取著他的氣息，塵離墨再度俯身，吻上那張粉嫩的紅唇，軟軟的，甜甜的。
    不知何時放下了羅帳，香盅裏溢出絲絲甜香，迷住了帳中交纏的身影，浮千落青絲散落，本就絕色容顏，更添了一絲嫵媚，此刻眉眼含笑，溫柔地看著上方的男子。
    公子，其實你說得對，有些劫，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
    我不想成為你的劫，也不想你成為我的絆，往後你我兩不相欠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