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兒。”
    他想伸手拂去她臉上淚珠，低頭卻看到她的手伏在自己腰側，而疼痛感，也是從那邊傳來。
    浮千落麵色淡然地脫離他的懷抱，緩緩朝著塵蕭所在方向走去，一步一步，將他隔得越來越遠。
    反觀塵蕭，卻是大笑。
    “塵離墨，你是否從未想過，竟是你最在乎的人，親手取了你的性命。”
    塵離墨隻覺心口血氣翻湧，漸漸連帶著浮千落的身影都看不清楚。
    “靈餘，給我殺，所有人，都不放過。”
    咬牙發布這一道命令，聲音低狠，饒是浮千落，也從心底顫了一顫。
    她家公子，從未如此。
    “浮千落，本王一腔真心錯付，是本王不識人心，咎由自取，今後你我兩清，再次相見，便是仇敵，不死不休。”
    一字一句，如針紮在浮千落心頭，她閉著眼，輕輕應了一句，卻無人聽到。
    好。
    自此以後，相逢陌路。
    “千落心疼了？”
    塵蕭雙手撫上她的腰肢，借力將她抱起，雙腳一蹬便竄上了旁邊屋頂。
    “王爺為何，要死死咬緊我不放？”
    浮千落縮在他懷裏，眼神空洞，聲音無喜無悲。
    “因為你是本王的棋子，數十年前便是。”
    浮千落似乎很疲累，閉了眼便不想再睜開，任由晚風吹過自己耳畔，吹亂三千發絲，吹散無塵往事。
    最後，一支箭貼著浮千落麵門而過，帶過一陣風，射落一縷發絲。
    浮千落睜眼，卻見持弓之人是靈餘，他嘴唇微動，無聲她卻仿佛能聽見。
    他說，姑娘此番離去，便不要再回來了。
    嘴角隱著一抹笑意，雖無奈卻溫柔，時至今日，還是有人拋開一切，單純為她。
    這一抹微表情自然也落在了塵蕭眼底。
    “那侍衛似乎對千落生有異心。”似笑非笑，含著不屑。
    浮千落不願與他爭辯，眼底卻不似方才那般無神。
    “王爺此番回去會如何懲罰千落？”
    “情至深處而已，千落並未做錯什麼，本王為何要罰？”
    “王爺似乎，對公子懷有的怨懟之心並非來自皇室之爭。”
    “哼。”塵蕭雙手用力，浮千落疼得微微蹙眉，知他脾性，便也不再多說。
    兩方幾乎兩敗俱傷，也隻有塵蕭與浮千落安全離開，另一邊也隻剩得靈餘與塵離墨安活。
    塵離墨情況很不好，全身卸了力，軟軟地倒在地上，沒了聲息。
    浮千落，本王這一生，竟隻看錯你一人。
    回到臨平城時天已微明，浮千落似乎體力不支，早已暈厥於塵蕭懷中。
    行至安榻處，玉孤笙急急從他懷裏將人接過，以防他有不軌之心。
    “我有些話要問你。”
    聲音冷冷的，塵蕭也不生氣，安靜坐於屋外，等他出來。
    輕輕關上門，玉孤笙默然坐在他對麵，開門見山。
    “你是如何得知我一家皆喪命於塵離墨之手？”
    “哦？看樣子你似乎已經知曉了什麼。”玩味地看著他，塵蕭也並未正麵回答。
    “我隻問你，你是如何得知的？”玉孤笙似乎沒了耐心。
    “本王與塵離墨兄弟內鬥多年，他一舉一動本王自然上心，若非滅你滿門是他，本王又怎會記得小小的一戶人家。”
    聽得這些話語，玉孤笙也不想再多問其他，起身便去吩咐婢女熬藥煮茶，一門心思又全部撲在浮千落身上。
    “千落會變成如今模樣，皆是拜塵離墨所賜，她愛他至深，他卻恨她入骨，這世間情愛，果真難以揣度。”
    塵蕭邊走邊說，似乎不經意感歎，落在玉孤笙耳中卻是另一種意思。
    他獨自一人立於門外，知道裏間浮千落睡得深沉，連夢中眉頭都未舒展。
    確實，她如今這一身傷痛，都是塵離墨所贈。
    但她心中也未曾真心怨他，既然她都無怨無恨，自己又有何資格，代她去恨。
    浮千落確實夢中都睡不安穩。
    她似乎夢到天寒雪地裏，一人背對著她，看不清麵容，那人前方立著一方墳塚，不知裏邊埋葬的何人。
    那人半跪於地，不停在木板上刻畫，指尖都滲出了鮮血。
    浮千落不知那人是誰，隻覺在這無涯天地間，一抹孤寂背影，倍顯淒涼。
    她想走上前去一看究竟，不料卻離他越來越遠，入眼處一片白茫，連那人周邊，都籠著一層白色光暈。
    最後，她醒了。
    醒來之後，夢中之事，已盡忘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