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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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以後,得知公主醒來消息,景溪朗早早來到寢殿。他來時周錦宜正坐在榻上喝著禦醫開的中藥,隻見從房門外走進來的景溪朗玉冠束發,身著玄紫色衣袍,腰係月白腰束,腰間宮絡環響,身姿挺健,眉長目清,鼻挺唇薄,讓人看著就覺光華滿溢移不開眼,所以周錦宜就這樣端著藥碗看呆了。
景溪朗見妹妹呆看著他,以為她還在為之前的事生著他氣。抬手揉了揉周錦宜頭頂,柔聲道:“怎麼?月兒是準備再也不跟皇兄說話了麼?”聽到這話,周錦宜才回過神來,臉上燒熱起來,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明明在記憶裏見過這個瀅海的皇帝,怎的見到真人當場發起花癡,更何況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是這個皇帝的妹妹。為了掩飾自己的窘態,周錦宜將手中藥碗裏剩餘的藥一口氣全灌入嘴裏,卻不小心噎嗆了一下,當下就咳嗽起來。
見她嗆到,景溪朗接過藥碗遞給宮女,就坐在床邊幫她拍背順氣,感覺到景溪朗靠近,周錦宜臉上燒熱的感覺更甚。不自覺的便揮開了景溪朗的手,往床裏靠了靠,拉過被子就遮住自己看都不用看就知道紅的滴血的臉。周錦宜的害羞看在景溪朗的眼裏成了害怕和嫌棄,臉上的寵溺變成難過,他有點無奈的站起身:“月兒,你不用害怕,若是你現在不想看到皇兄,我走就是!”說完就要往房外走。
“皇帝哥哥!”看到景溪朗臉上的難過和失落,周錦宜心下不忍便輕喚了一聲。不過實際年齡都可以做人家大姐的她喊出哥哥二字時,牙齒差點酸掉了。景溪朗剛走到房門邊,就聽到輕喚,心下立馬高興起來,臉上笑容明朗,轉過身語調輕鬆:“月兒可是舍不得哥哥?”
周錦宜好不容易壓下害羞的感覺,讓臉色漸漸如常,這句話差點讓她破功。在心裏白了景溪朗一眼,清了清嗓子,開口道:“皇帝哥哥,月兒剛醒過來,一時沒能反應過來,並不是不想見到皇帝哥哥,皇帝哥哥來了便坐一會吧!”說著下床披了件衣服就和景溪朗坐到不遠處的圓桌旁。
安兒將煮好的清茶和茶點放在桌子上便退到一旁,景溪朗小抿了一口清茶笑看著周錦宜:“月兒醒來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嗯,讓皇帝哥哥擔心了,我昏迷這麼些天,不知母親怎麼樣了?”想起自己昨日昏睡之前那個氣質雍容,但滿臉擔心的婦人,周錦宜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可憐天下父母心,不論在什麼地方,父母愛子女的心都是一樣的,隻望自己在那邊世界沒有讓父母太過痛心,哥哥和弟弟能好好照顧父母。
“母親這幾日擔心你,憂慮過重,頭痛症又犯了,在靜怡宮休息。剛剛我去給母親請安,聽了你的消息,算是輕省點了。”景溪朗輕聲回答道,聽了這話,周錦宜才稍稍安了心。
兄妹兩人閑談中,像是想起什麼,周錦宜手扶上茶碗蓋輕叩起來,白瓷茶蓋隨著她的手發出清脆的嗒嗒聲,猶豫片刻,輕聲開口:“聽說,今天是楊將軍提親的日子?”景溪朗拿起茶碗的手一頓,心裏輕歎,她還是放不下。站在不遠處的安兒也是滿眼擔心的看著周錦宜,見景溪朗不答,周錦宜便明了,目光堅定的看向他:“月兒求皇帝哥哥讓月兒出宮一趟。”
看著周錦宜半響,景溪朗有點心疼又有點心焦:“月兒,你這又是何苦?”他清楚的知曉自己這個妹妹對楊戰是情根深種,也知曉他們倆是他生生分開,如今楊戰好不容易同意娶親,月兒也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他是真不敢讓他倆見麵。但是他心中愧疚,加上親眼目睹了景溪月跳海的決絕,拒絕的話終究是說不出口。
周錦宜當然明白景溪朗的顧慮,伸手握住他手:“月兒答應,絕對不會破壞楊戰和簡素的親事,也絕對不會再傷害自己,隻求皇帝哥哥讓月兒出宮,月兒隻是遠遠看一眼。”看著周錦宜素白的臉和懇求的眼神,景溪朗無奈的深吸口氣:“罷了,你要去便去罷,我會讓人隨身保護你。”說完便起身往外走去。“送皇帝哥哥。”周錦宜待景溪朗走遠就招呼著安兒給自己更衣。
雖說是盛夏,可瀅海的天氣卻不炎熱,周錦宜頭發挽成流蘇髻,髻上雙插著鑲著紫色水晶的金簪,發髻側邊斜插著一隻雙蝶戲花的珍珠步搖,身著月白色的短裳,外罩同色的齊胸襦裙,淺紫的領口袖口和前胸飄帶配著絳紫色的披帛襯得她十分幹淨出塵。坐在盛名都城的酒家二樓的雅座上,安兒招呼著店小二放下茶水,茶點就讓他下去了。一陣一陣的清風拂來,周錦宜頭上的珍珠步搖隨風輕擺,而她隻手托著腮定定的望著樓下車來人往的街道。
知道自己不是真的景溪月,可是聽到楊戰的事情還是管不住自己,本來楊戰對景溪月避而不見辜負了她,周錦宜應該是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可心裏還是止不住的想要出來再看一眼。街上人群突然喧鬧起來,人群自動退讓到兩邊竊竊私語。隻見一隊人馬從遠處緩緩走來,每個馬車上都堆得滿滿當當上麵綁著喜慶的大紅花。打頭騎著馬的少年郎,濃眉大眼,英氣十足,小麥色的膚色讓他更顯偉岸。照理說提親的大日子應該是喜氣滿麵才是,他卻穿著一身玄色衣袍,雙眉緊蹙,薄唇輕抿,沒有一絲高興的意味。
看到楊戰的第一眼,周錦宜就恍惚了,那種又愛又恨但又陌生至極的感覺複雜的交織,她好像一個看客看著別人的故事,但又感同身受一般心酸著,怨恨著。
憶起景溪月六歲見到他時,還是個稚嫩的女娃,偷偷跟隨皇兄到獵場卻迷了方向又崴了腳。一位麵如白玉卻聲音清冷的少年伸手將她拉出雪坑:“公主,這獵場危險,還是早早回宮吧!”從那時起,景溪月便不再四處調皮惹禍,而是跟著她的皇兄習武練劍,隻為再見他時,能讓他正眼看到自己。十歲時再見他,他是太子的近身侍衛,麵容不再白淨如玉,小麥色的膚色讓他顯得不符年齡的成熟,他對她依舊冷淡,她卻總是揚著最燦爛的笑容喊他楊戰哥哥。
記得又是一年冬獵,十四歲的她一身緋紅勁裝跟在他馬後搭弓射箭,例無虛發。卻不知方向,迷途跌進深坑。他飛身擁她入懷,摔傷手臂,黑著臉低吼她:“你不知道自己是負擔嗎?好好一個公主,在宮中喝茶繡花不好?為何要一直跟在人後?”被吼的景溪月眼淚一下蓄滿眼眶,倒不是身為公主被人低吼了一通,而是覺得她喜歡他,他明明知道卻還這般凶她。景溪月覺著委屈,嬌蠻的性子一下被激起,硬生生的逼回眼淚,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反吼回去:“我一直跟著你,是因為我喜歡你,你明明知曉,你還這樣凶!就會欺負我!”說著被逼回的眼淚又出來了。兩人這樣互瞪良久,還是楊戰看著她想哭又拚命忍住不哭的委屈模樣,心下不忍輕聲歎氣,認輸般的放柔語氣哄她,那天是景溪月最開心的一天。
再後來,海線邊關戰亂,年輕的將軍跟著年輕的皇帝平定了戰亂,皇帝坐穩皇位,楊戰一戰成名。他對著景溪月不再是麵癱冷漠,會對著她笑,會哄著她,寵著她,也讓她堅信他會娶的人一定是她。隻可惜,世事無常,造化弄人,她被月離國皇帝親言要入月離國,他被當朝宰相要求賜婚迎娶宰相之女簡素。她連夜修書讓他帶著她私奔,他卻避而不見讓她心如死灰。
回憶至此,周錦宜隻覺太陽穴突突的疼痛起來,閉眼伸手撫額,安兒見她臉色不好上來輕聲問:“公主?你沒事吧?”周錦宜搖搖頭,讓她放心。此刻馬蹄聲漸進,往外望去,楊戰也正巧抬頭望過來,看清樓上坐著女子的麵容呼的拉住韁繩,隊伍停了下來。四目相對,楊戰緊握著韁繩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起來,狂喜夾雜著心疼的心緒讓他的心髒都微微發疼。自己日日擔心,夜夜思念的女子就在眼前,她好好的,沒有死!
一陣酸澀刺痛雙眼,楊戰用盡氣力才沒讓眼淚滾落。周錦宜看著楊戰通紅的雙眼,心想著若不是這身體換了個靈魂,若還是以前的景溪月,看到他這般摸樣,隻怕早已將這一片鬧得天翻地覆了。心下想著,不由得惱怒起來!明明是他避而不見傷透了別人的心,那此刻做出的這幅心疼難過的表情又是給誰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