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緣起  一.夢魘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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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芮珞,你這次的s城演唱會的現場真的可以用空前盛況來形容,為了這次的演唱會,你做了什麼功課呢?”
    ——“首先工作人員辛苦了,舞台設計和音響真的是一流,其二,我自己寫的歌,沒想到會那麼受歡迎,最重要的,粉絲的支持,她們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這次你代言箱包,代言商對你讚不絕口啊!你怎麼看待這次代言呢?”
    ——“箱包真的很好用,我親身試驗過,期待下一次合作。”
    演唱會後的拜訪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芮珞的回答滴水不漏,經紀人韓汐汐鬆了一口氣。
    ——“聽說連森高級時裝的繼承人時遇留學歸來,準備暫任公司ECD一職。作為從小就是好友的你們,有沒有合作的可能?比如說代言?”
    ——“…………”
    時遇。她說的是時遇。時遇回來了。
    芮珞一陣恍惚。閃光燈一直在閃,相機運行的聲音也越來越響,而一大堆話筒更是直往芮珞的麵前遞來。這一刻的閃光燈太過刺眼,芮珞竟然下意識想躲開鏡頭。韓汐汐不禁用手肘輕輕推了一下芮珞,擔憂地望著他。
    “有機會的話,當然很期待與連森的合作。”
    騙子。芮珞心裏的另外一個聲音如是對自己說。
    在一片喧鬧中。芮珞卻逐漸陷入了偌大的虛無中。身歸黑暗,心歸於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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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晨,芮珞掙紮地從床上坐起,冷汗自臉頰兩側涔涔流下,心髒在瘋狂跳動著。他呆坐在黑暗裏,好久才分清什麼是夢,什麼是現實。他微呼一口氣,隨手抄過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地喝下了昨夜斟的涼白開,心髒這才跳動為正常的頻率。
    芮珞摸索著下了床,走到落地窗邊上,拉開了厚重的窗簾。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夜色正逐漸消散,天際像是被雪拭擦過,微微透亮著。腳下的城市依舊還沉睡著,霓虹燈閃著光怪陸離的光。可晨光太過晞微,看不到雪後的天光。
    倘若冬日能賴床,那是怎樣的幸福?
    芮珞自嘲地笑了笑,認命拉開衣櫃,有氣無力地開始穿戴。
    四年多了,他幾乎都沒怎麼睡過一個安穩覺。做夢,已經成為一個機械的日常,一瓶又一瓶的安眠藥見了底,也不見好轉。在夢裏,除卻血腥,就是恐怖,還有……時遇的怨恨。
    時遇回來了呢。可怕的夢境很快就會成為現實。時遇說過,會讓他生不如死的。
    洗漱後走下樓梯時,芮珞看見李媽正在廚房忙活著什麼。聽到聲響,李媽淨了淨手碎步走了出來,有點訝異地說:“少爺,韓小姐說你今天沒有通告,說讓你睡久一點,你怎麼還是起那麼早?”
    “哦,那個,昨晚我睡得挺淺的,不怎麼累。”芮珞支唔了幾聲,在餐桌邊上坐了下來。
    李媽從廚房裏端了一碗小粥放在芮珞麵前,心疼地說:“少爺,你是又夢魘了吧?”
    芮珞拿著湯匙的手一頓,沒有應答,隻一味地低頭喝粥。
    李媽歎了一口氣,也不再看著,拿過拖把忙活起來,絮絮叨叨地說:“少爺,我是看著你長大的,看著你幾年老是這樣子,看的我怪心疼的。有些事,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你也不要老是惦記在心上了,你都比過去憔悴了許多……”
    “今天你這身黑衣裳看著怪不精神的,你可是明星啊,得穿的神氣點嘛。”說著說著,李媽的聲音漸小,最後就不說話了。芮珞不禁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李媽盯著桌上的台曆,喃喃地說:“今天是12月24號,少爺你……”
    芮珞有點不自然地收回目光,僵硬地笑了一下,喝完最後一口粥,取下衣架上的大衣和圍巾,邊穿邊說:“李媽,我今天就不回來的,不用做我的飯。”說完匆匆地走了。
    門不輕不重地關上後,屋子裏傳來李媽不輕不重的歎息。每年的的12月24日,芮珞都會出去一趟,而後又會失魂落魄地回來。李媽覺得,那樣子的芮珞,跟死人並沒有什麼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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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後的世界是寂靜的。
    草木披著潔白柔軟的新雪,晨光將其籠罩在光環中。也許是天色尚早的緣故,墓園裏空無一人,唯有新雪和逝者的靈魂在這寂靜的一方天地安息著。
    “9排……12列……”時遇閉著眼睛憑著本能都能走到那個位置,可依舊像第一次來的時候,心裏默念著。
    因為他最心愛的人永久沉睡在9排12列那裏。
    走到第九排第一列的時候,時遇站住了腳跟。他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時遇不怒反笑,薄唇微微翕動,輕輕發出兩個毫無感情的聲調:“芮珞。”偏低的聲線似乎比這12月的大雪還要冷上幾分。
    因為距離太遠,那人並不知曉,依舊蹲在墓碑前,喃喃說著什麼,跟前是一束黃白雛菊。
    看得出他出來地很是倉促,平日裏被別人精心打理過的頭發亂蓬蓬的,看起了無生氣。沒有上妝的小臉煞白煞白的,眼下是一團烏青,也不知道多久沒有過一場好夢。蹲在那裏的身子瘦瘦小小的,即使穿著Dior的黑色呢絨大衣也仍是單薄。雪後的烈風一吹,他就忍不住低頭連連咳嗽起來。這時臉上才有一些病態的紅暈。
    芮珞聽見了輕微的聲響,還沒有來得及抬頭,就發現地上的那束雛菊被一人踩在了腳下,那一瞬花葉相離,化作塵泥。
    抬頭望去,那人也是一身素黑,高大的身軀擋住了雪後的陽光,麵容雖俊美,但眉目間是化不開的清冷和疏離,還有毫不掩飾的厭惡。
    “許久不見,我的朋友。”
    那份敵意刺傷了芮珞的某條神經,讓他動彈不得,但隻能狼狽地站起,一言不發地看著眼前人。
    “我沒有興趣問‘你為什麼來這裏’的廢話。”時遇劃破沉默,聲線偏低偏冷,“我隻想知道,你是以什麼樣的身份來這裏的——朋友?”
    “——還是凶手。”
    這根本就是沒有疑問語氣的陳述句。芮珞心底發涼,袖子裏的手指忍不住顫抖。
    “我就是想來看看……”
    “看什麼?”時遇勾唇一笑,是陰陰的壞笑,顯得他愈發俊美,可這更讓芮珞發怵,“看笑話嗎?”
    “芮珞,你最希望的事已經發生了。”時遇看著墓碑相片上的男孩,一時出神,“我與他陰陽兩隔,相見無期。你還要籌謀些什麼?”
    墓碑上少年的笑容永遠定格在那一刹那,暖人的目光穿梭過時間的界限,與時遇悲傷而溫柔的目光不期而遇。
    芮珞瞳孔顫抖著,壓抑著聲線:“時遇,那麼多年來,我也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但我真的隻是想來看一下簡筠,我沒有別的意思。”
    芮珞知道自己是個罪人。
    四年前的聖誕前夕,簡筠在芮珞的公寓裏墜落而下,37層高樓,僅一秒斃命。沒有確鑿的證據說是芮珞殺了簡筠。但芮珞對所有細節閉口不言,唯一說的話隻是“讓我也去死吧,我認罪。”。還有,那日他渾身的酒氣,讓人不懷疑他很難。疑點重重的案子,凶手卻自覺地指向了芮珞。但最終都因為沒有證據,芮珞無罪釋放。
    之後的芮珞徹夜徹夜地失眠,夢魘,醒來時混混沌沌,莫名地哭泣,甚至跪在時遇麵前,乞求他原諒。每時每刻,芮珞都感覺身上的血液帶著罪惡感在不停地流動。
    或許,這就是無聲的懲罰,餘生的懲罰。
    那是的時遇當然不會管他的死活,用看著肮髒的臭蟲的目光看著他:“如果可以的話,你替他去死該有多好。”
    芮珞早已經忘了當初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麼樣的感覺。隻是許多次的午夜夢回,腦海裏回想起那句話和浮現那個厭惡的眼神,像淩遲一樣讓芮珞難受。
    芮珞曾經也相信過,時間可以磨平一切的傷口,帶走他的罪過,可這個幻想如泡沫一般一次又一次地破滅。因為時遇已憎恨他入骨。
    原來,不是跑贏了時間就可以一切和好如初。再久遠的時間也敵不過時遇對簡筠的深情。
    有些事,明白得早晚是沒有關係的,愛你的人依舊會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等候,恨你的人也依舊不會放棄任何機會去報複,即使隻剩下最後一絲殘念。
    現在,時遇對他說:“你要好好活著。”
    時遇對他說:“活著才能償還你的罪孽。”
    時遇對他說:“你沒有辦法原諒你自己,我也沒有辦法原諒你。”
    時遇,時遇。
    這才是他這爛透了的一生最折磨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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