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遠現在有些恍然，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就快不行了，聽上去本就很是扯蛋，但是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劉老本就年紀大了，常年的饑寒交迫，能撐到這個時候也算是有福分。
    但是想得明白是一回事，想得通又是一回事了。從來都沒有體驗過父親滋味的他在劉老麵前充當了幾天冒牌的兒子，體驗了幾把有‘父親’的滋味，著實讓人忍不住去懷念。但是這個‘一次性’的父親眼看著就要從自己麵前消逝了，溫遠從心底裏透露出一股濃濃的悲哀。
    柏西見副駕駛坐上溫遠的手機響了很多遍了也不見他接，單手從他包裏掏出來，是袁老打來的。
    袁啟那頭說：“溫遠，半個小時後開會。”
    柏西說：“袁老，我們這邊出現了突發情況，溫遠可能會晚些。”
    袁啟聽見是他的聲音，沒有十分的意外，隻是關切地問了句：“怎麼了？”
    柏西說：“劉老出了些狀況，可能快不行了，我和柏西在去療養院的路上。”
    袁啟的語氣突然變得急切起來，說：“那行，你們去吧，不用記掛著所裏。好好安排所有的事情，不用著急。”
    柏西暗暗的感覺到有些奇怪，但是什麼都沒說，應了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療養院離柏西家不是很遠，很快就到了。療養院的幾乎人員特地站了兩個在門口迎接他們，能住的上這種地方的人非富即貴，他們得罪不起，但是人在他們這裏出現了問題，怎麼也得態度恭敬一些，好不沾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醫護人員緊急的把他們帶到了劉老的房間前，裏麵圍了三三兩兩幾個人，都是戴著口罩的醫生，好像在極力的救治，但是已經沒有什麼太大的希望了。
    溫遠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劉老還是那副頭發花白的樣子，滿臉的皺紋怎麼都抵擋不住蒼老的氣息，唯一值得慶賀的便是他原本消瘦異常的臉這幾天在這裏填充了血色和肉上去。
    這麼一算，才把他送來這一個星期都不到，就已經要永久的告別了。
    劉老好似感應到他的到來，慢慢的睜開雙眼，他的眼珠子是黃褐色的，渾濁不清的眼球上還纏繞著各種紅血絲。
    他動了動手指頭，溫遠蹲在他麵前。
    他好像有了絲笑意，嘴角都咧開了，粗啞的聲音好像從喉嚨的縫隙裏擠出來的，字字都模糊不清：“你來了——”
    但是溫遠都全部聽清楚了，他湊到劉老的耳邊，說：“我來看你了，這幾天都沒來看你，你怨不怨我？”
    劉老搖頭，說：“你能來看我我就很知足了，能在死前看見你，我很開心了，我的兒——”
    溫遠被最後三個字弄得渾身僵硬，身體好像被劈開兩半，一半被哀傷支配著，恨不得現在就痛哭一場，慰藉心中的苦痛；一半被冷靜支配著，告誡他，堂堂二八男子漢，怎麼能說哭就哭，已經不是三歲的小毛孩了。
    兩半身體涇渭分明的互不幹擾，但是卻逼的他十足的想發瘋。
    溫遠的聲音也變得粗啞，他慢慢道：“我在這，我陪著你。”
    劉老把眼睛睜大，好像要把溫遠的模樣刻進腦子裏，雖然這張臉龐他已經在心裏來回走了千千萬萬次。
    隨即他扭過頭去，最後一絲支撐著他要等溫遠的意誌徹底消散了，所以他熬不出了。
    一直在重複“我的兒我的兒”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人已經西去了。
    房間裏一時間完全的靜默下來，隻有儀器‘嘀嘀嘀’的聲音在整個屋子裏回響。
    柏西走到溫遠身邊，蹲下把他整個僵硬的身軀都圈在懷裏，給予他一絲暖意。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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