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有三日是女子的活動日期，這幾天，男子必須休息養馬，而女子閑了多日也開始換上騎裝策馬飛奔。當然，前幾日女子也可以跟隨男子狩獵，但怎及今日這樣自由隨意。
    黎國男子對於女子沒有那麼苛刻，他們喜歡女子身穿曲裾姿態優美溫柔知禮，也喜歡女子一身騎裝英姿颯爽英氣逼人。
    男子們雖不能騎馬，但可以看這些女子騎馬啊。
    這些小姐們的頭發也不用梳那些複雜的發鬢，在行宮，隻要不披頭散發就不算失禮。
    一群女子著各色騎裝，風輕輕吹動長發，馬上英姿令人心神蕩漾。
    最顯眼的莫過於欒天瑜，那身鴻寧白孔雀騎裝在陽光照射下更加炫目，動物天然的色彩到底是比人工渲染的布料要美麗得多。欒天瑜本就是傾城之色，今日淡妝示人，頭發半散，挽起得部分也隻是配以極小的白玉珠做成的流蘇簪子，整個人坐在白馬上，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令不少公子起了畫下這畫麵的念頭。
    另一女子騎著馬過來，立刻引來大家的注視。女子妃色騎裝，一雙桃花眼魅惑眾生，嘴角的淺笑自信而不傲慢，誘人而不下作。
    她一出場，便有人認出，這是薑家二小姐薑玥，姐姐一入宮就成了貴人，妹妹也是無雙的絕色。
    這邊這位女子生的冰清玉潔，一身茶白騎裝，黑色馬鞭，頭發上係一黑色發帶，額前銀珠流蘇眉心墜，始終麵無表情，神色冷淡。那認真冷漠的樣子卻依舊能令不少男子讚她氣質超然。
    這位是允正大人家的嫡女允婧。婧，身材美好，有才品，這位小姐也確實人如其名。
    山中有人豎旗，誰先到達算贏，但不能單看速度，還要看騎馬的技巧，評分者就是這群公子們。
    欒天瑜看著自己的騎裝，想起了言縱。這幾日秋獵，她已經在暗處看過言縱，果真容貌出眾，氣質不凡。
    欒天瑜往行宮的高台看去，正巧言縱就在上麵站著，雖然距離遠，可言縱那一身玄色龍袍，怎會無法認出呢？
    言縱在高台上看向遠處，他本以為今日眾女子跑馬言瀾然必然到此，卻沒想到竟沒在那群女子中看到瀾然。周醒正欲去問，就見言瀾然走了過來。
    言瀾然一身月白色深衣，長發隻係了一條發帶，額前掛著一個眉心墜，清新淡雅。
    若是言瀾然長得不是這樣一張妖媚的臉，或許與這身裝扮更配。或許言瀾然認為這樣的裝扮能掩飾自己的容貌，可實際上，去除所有複雜裝飾後的言瀾然，本身的風華與氣質更加難掩。
    “給父皇請安。”
    言縱輕“嗯”了一聲表示回應。言瀾然起身走至言縱身邊，正巧看到欒天瑜望向言縱的場景。
    欒天瑜，薑玥，允婧，四姝隻差任淑君了。
    “竹筱，你說等我及笄之時會成為四姝之一嗎？”老實講，她覺得荒謬，用四姝的名義把她們捧得那麼高，最後不過是淪為政治聯姻的工具。
    既然如此，何必當初讓她們被眾人傾慕，誤以為可以在傾慕自己的男子中擇一自己喜愛的呢？
    言縱看著目光冷漠的言瀾然，笑著回道，“瀾然的存在可不是為了政治聯姻。”
    果真了解自己啊，“其實我也是始作俑者之一，不是嗎？”
    “若他們真想反抗，也不是沒有可能。”
    言瀾然細想，覺得言縱說得很對，黎國對女子寬鬆，又無戰爭令人口稀少，所以女子若不願受家裏安排嫁人，大可以成為醫者或女官，黎國朝廷開辦的學堂醫館無數，若在裏麵有了堂主館主肯定，還可以得到文書，此後婚姻就可以自己支配。
    所以那些女子說到底是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舍不得榮華富貴。
    “然兒陪朕去走走吧。”
    “好。”
    言瀾然步子小走得慢，不一會就和言縱拉開距離，言縱也不厭煩，故意放慢了腳步。
    兩人距離行宮越來越遠，路越來越窄，周圍的景色也更加秀麗。
    “然兒似有心事？”
    “沒什麼，隻是前些天看父皇書房的書，讀一篇讓利於民的文章有些困惑之處。”
    “說說看。”
    “女兒覺得，純粹讓利行不通，不付出努力便得到的東西人怎會珍惜。”
    言瀾然說得認真，言縱也並非“耳力”不好之人，“那你說，怎樣才會珍惜。”
    “給他機會，任他自己爭取。”
    言縱忽然停了腳步，俯下身靠近言瀾然的臉，眼裏帶著危險的意味，“哦？然兒想要什麼機會。”
    言瀾然本想旁敲側擊言縱，然而或許這人從她開口就知她的意圖。下一秒，言瀾然這種想法便被證實。
    她還未回答，便見言縱直起身，“朕聽聞然兒看了幾本關於西疆的書。”
    看言縱此刻反應，言瀾然忽然想或許這事可以過些日子再告訴言縱，她自己的父皇如何能不了解，此刻言縱是怒而不發而已。
    “從未去過有些好奇。”
    言縱卻不願放過，“西疆有一地名喚樓凡，是朝中流放重犯的地方。”
    言瀾然點頭，“瀾然想去樓凡，是因為想……”
    言縱卻鮮少的打斷言瀾然，“不許。”
    言瀾然耐著性子道，“父皇不聽瀾然講完就下決斷嗎？”
    言縱冷笑，“朕知道你去樓凡意欲何為，可朕也隻有兩字，不許。”
    言瀾然的眼神異常堅定，“父皇，這地方瀾然非去不可。”
    言縱也是滿目堅定，“朕不許。”
    言瀾然也是憤怒至極，“父皇連然兒開忘塵館的事情都許了，這樓凡怎麼就不可去呢？”
    言縱閉了閉眼，努力壓製著自己的怒氣，他希望言瀾然的態度能稍微軟一點聽自己勸說，可終究放棄了這個念頭。
    父女一脈，性格也繼承了十成十，一樣的執拗。
    言瀾然的怒氣無處可發，下意識想把腰間帶著的玉摘下來還給言縱，手剛剛碰上那個玉忽然停下了。這塊圓玉雕刻著一隻鷹，栩栩如生，重要的是這玉通體赤色，無一點雜色，極為難得，是當初自己一歲之後言縱尋找製作了兩年才得到的。
    自己用這玉置氣，等於是置言縱多年心意於不顧，言瀾然冷靜了下來，言縱多年如何待自己，她不是看不到。罷了，西疆之事雖非去不可，卻怎能傷了言縱的心。
    “父皇，瀾然非去不可，父皇仔細思量。瀾然先回宮了。”
    言縱沒有放過言瀾然的小動作，深呼吸一口氣，道，“然兒過來。”
    言瀾然慢慢走過來，瞧著言縱不語，言縱握住她沒有傷的手，往行宮方向回走，始終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