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安本以為自己隻會淺眠，沒想到卻做了一場夢。
    自從他成為萬年大妖以來，他做的夢幾乎屈指可數。因為每一個夢，都意味著一場警醒。
    夢裏煙霧繚繞，卻又處處有笙歌，人間極樂之地，大約莫過於此。
    遠遠的響起一把好聽的聲音，婉轉多情，輕易便撩撥了人的心弦。
    隋安心中一動，摸索著漸漸往聲音響起的方向走去。
    “原來陛下早已經知道我非人類，莫非，莫非陛下就不害怕嗎？”
    “寡人是這天下之主，又有何懼。當年，在那落羽園裏，愛妃羞怯的模樣寡人數年都未曾忘記。”
    “我那時還是狐狸模樣…。。陛下。”
    “是了，如此好看的狐狸，放眼天下，再無其二。”
    那聲音似喜似悲，哀哀戚戚，仿佛帶著無盡的甜蜜與苦痛。
    “陛下，陛下，陛下……”
    “愛妃不必如此，這江山是寡人拱手想讓，與愛妃無關。生死不過百年，寡人隻想與愛妃好生快活。
    愛妃不若與寡人同喝這一杯酒。若有來世，我必要再與愛妃長相廝守。”
    “好，陛下可不許厭棄妾身，若有來世……若有來世……”
    那聲音漸漸低下，仿佛帶著帶著無盡的思量。不多時，伴隨著一個身影摔倒在地的聲音後，那把婉轉清麗的聲音又再度響起，卻是聲聲泣血。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啊！！！”
    狂風突至，暴雨淒厲而下，電閃雷鳴之間，隋安放眼望去，終於在迷霧中看到了那張豔麗無雙的容顏。
    “祖…。。姑姑。”
    原本跪坐在地上哀哀哭泣的女子抬起了臉，好看的狐狸眼與隋安如出一轍，唯一的不同是她的眼裏有淚，無端多了許多脆弱。
    “出世幾十年，我竟然不知我青丘一族竟多了一位半神。
    不過，也好。”
    她身形瞬移，下一秒便出現在隋安的麵前，柔美含淚的眼深深地看著隋安。
    “你的臉真是俊俏，若是靈竹海那個孩子長大怕也不如你模樣好看。”
    她的聲音裏半是懷念，半是嘲弄，倒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了。
    “我離羽是青丘天生的狐皇，出生便是半神，不過千載歲月便步入神境大圓滿，放眼天下再無一族的皇能與我比肩。
    他問我要不要去看看神境，我說好，他就帶我來到了這個人的身邊。
    他是天命之子，天生的皇，本該在這個王朝風雨飄搖之際力挽狂瀾，成為古往今來唯一一個承天命與神命的人！
    卻。。。。。。落得這般下場。”
    她說著說著終於受不住，跪倒在地哀哀地哭了出來。
    “若有來世……若有來世，可他哪裏知道他自己根本是個沒有來世的人。
    我多想再回到二十年前，在他早已發現我是狐狸的時候便轉身離去。從此他做他的王，我當我的皇，不去神境又如何，沒有朝朝暮暮又如何，若他活著，我離羽不識七情六欲一輩子出不了人境又如何！”
    “祖姑姑，”隋安站在一旁看著王城外的暴風烈雨，話語如千載寒冰，“這天下既非他的天下，毀了便罷了，一個假王妄圖奪天命的運數，本該落得如此下場。”
    因果因果。
    如今他是半神，自然有斷天下命數的資格。
    天下非真王的天下，即使那些人活著也是苦不堪言。
    隻是，原來當年祖姑姑在新舊王朝更迭之際大肆屠殺人族的事情，如今真真正正擺到他麵前，卻又是另一番場景。
    難怪祖姑姑當年即使做了這樣的事情，青丘一族也不曾真的被抹去神族血脈。
    一場紛亂的夢境褪去，隋安睜開雙眼，看著掛在床邊的白紗帳，一時間竟覺得還未從夢裏脫身。
    溫昊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爬上的床，隋安隻是輕輕一動，他便醒了。醒了就用漆黑如墨的眼看著隋安。
    隋安想起祖姑姑哀哀的哭泣聲，因睡醒有些沙啞的聲音牽出了一絲惆悵的情緒。
    “你，那天藏在門口麵看到我的時候在想什麼？”
    “我……”溫昊的聲音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隻是覺得你這個狐狸真好看。”
    是嗎？
    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