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進去的時候天剛蒙蒙亮，卻有勤勞能幹的莊稼漢挑了東西進城來賣，東北城如今一人獨大，雖然不致於使三地的人民再度陷入內戰中，卻也沒好得了多少。東北城裏的這位土皇帝姓張名號就是一個戰字，可見其好戰勇猛的程度。而東北地如今的狀況不過是以戰養戰，收複了三塊大地區，這一段時間便是合並內休，調整物資，沒有幾日便要對上京地管轄的領土。於這一方百姓來說，便又是一番苦不堪言的日子。
    早晨來往的都是辛勞的百姓，他們並不知上頭安排的計劃與藍圖，隻是明白心裏頭壓著的不安與城裏彌漫的緊迫感。
    生活卻實在是不易。
    隋安明白他們的想法。
    眨眼便是幾百上千載的時光，對他來說，萬物更迭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而對於他們來說，這個戰亂紛飛的年代雖然持續了數年，卻並不意味著結束。相反，真正殘酷的戰爭才剛剛開始。
    他與淩清找了一個早點鋪子坐了下來，店主是個熱情好客的老人家，一笑眉頭上就留下勞作的溝壑印記，卻也顯得非常樸實。
    如尋常的人一般要了兩份早點，淩清看著來回端送的老人家笑眯眯地套著話。
    “店主這生意看起來挺不錯的，怕是老店了吧。”
    “嗐，我這店啊剛開的時候張統都還沒有出生呢，現如今這世道也變了喲。”
    “看店主說的，現如今城裏張統有著最大的話語權，好歹城裏頭生活也算安穩許多。”
    “年輕人啊。”
    店主搖了搖頭，邊歎氣邊說，“我在這城待了太久了，久到我都快要入土了，可是別人進城以為的安穩生活在我看來不過是日複一日失去生機的日子。”
    隋安停了筷，他看著老人家，伸出了手。白玉一般的指上是五枚小小的銅板。
    “老人家祖上有福，子孫伶俐，合該一世無憂。”
    “年輕人真客氣。”
    老人抖索抖索了白眉，卻是含笑接了過去。
    淩清雖然不懂這銅板到底是什麼好物件，卻也是知道這些東西到了這老人家的手裏以後，他渾濁的眉眼變得清靈了許多。
    隋安敲了敲還在怔楞的竹妖，“走了。”
    一晃眼，早點鋪子裏就少了兩個看起來風采奪目的客人，倒是店裏頭大齡有孕的長媳覺得這段時間鬱鬱在心口的沉悶感消散了幾分，起來的時候還感受到了久違的胎動。
    “我分明感受到了他的死氣。”
    “這城裏頭，除了你我，誰不是死氣籠罩。”
    倒是頭一回，隋安主動挑了對方的刺。
    淩清沒有回話，他心底明白，對方大約是氣到了。
    幾萬年內息涵養出來的人物已是輕易不動怒，如今卻被氣到了。他雖然眼界狹小，卻因明白，此番大妖作惡，怕是惹了眾生之怒。
    兩人在街上走了一會兒便在張戰的府前停留了下來。這個張府是以前的大戶人家留下來的地方，如今易主，上一戶戶主去了哪裏不言而喻。
    張戰是小地方出來的人，不然也不會被早點鋪老人家認識，而如今，他的人生軌跡可以說是跳脫了出來，隋安看了一眼張府門口沉沉的死氣，許久才輕輕歎了一口氣。
    他開了天眼，自然明白有些因果已是不死不休。
    棄了轉世的命數也要掙紮在此地，報複回去，隻是那些人卻不明白，奪了他們命的卻不是張戰。張戰不過是真正奪人氣運者的一個代言人而已。
    隋安看著張府門前沉睡著的如同牛一樣卻長著一張惡鬼麵孔的巨獸，大中午，日暑之氣可壓製萬物，門前的巨獸還在困頓之中，隻是砸了砸吧嘴，卻有一股惡臭隨風飄蕩。
    “諸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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