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回來了。”萬小滿走過漆黑的樓道，摸著黑打開了門，走進依舊是一片黑的屋裏，伸手在門旁邊摸索著拉開了燈，燈繩已經斷了好幾次，被萬小滿的媽媽接了一截毛線，掛了一個不知道從哪撿來的螺母墜重：“怎麼不開燈啊？”
    “怎麼回來這麼晚啊，去哪啦？”
    一個女人循聲從裏屋走出來，三十多歲的樣子，跟萬小滿長得很特別像，一個美人兒模子，卻因為比較幹瘦，有點顯老，沒生下小滿的時候，應該是個萬人追逐的可人兒吧。
    “沒事兒，在學校寫了會兒作業。”萬小滿把鞋底都踩歪了鞋脫掉，裏麵的白襪子足跟快要磨穿了，大腳趾處也破了一個洞，他把腳伸進同樣破爛的拖鞋裏，走進屋。
    “不會又被人欺負了吧……”女人擔心的詢問，夾雜著自責。
    “沒事兒啊！吃飯吧！”萬小滿走進自己的房間，說是房間，其實就是一個用隔板隔開的屋子，裏麵萬小滿的媽媽睡，外麵小滿睡。
    萬小滿的家本來也不大，三四十平米的地方，能擠出衛生間和廚房已經很不錯了，好在隻有兩個人住，不算太擁擠，而且家裏被小滿的媽媽收拾的幹幹淨淨的，不顯寒酸。
    “嗯…我再去熱一下……”小滿媽媽默默的走進了廚房。
    打開煤氣的聲音，然後是細微的抽泣聲。小滿都聽得見，他也隻能是深深的歎了口氣，從小滿媽媽知道他在學校受欺淩後，哭泣已經變成家裏的常態，媽媽的軟弱不能解決問題，沒什麼背景的家庭也無法與命運抗爭，還能怎麼辦呢？
    小滿想著，默默的拉開書包拉鎖，伸手掏出帶了一整天的水果刀，拿在手裏，默默的注視著。
    今天如果不是葉坎過來阻止，恐怕現在他不是在醫院，就是在警察局，也或者已經進入冰冷的停屍間了，也就聽不見現在媽媽的哭泣聲了。
    但這是遲早的事吧，不會因為一天而改變，不會有盡頭……
    萬小滿閉上了眼睛，把刀貼在胸口，默默的咬著牙，良久，他重新把刀放回書包裏，掏出了課本和作業本。
    夜深了，小滿的媽媽還坐那一邊編製毛衣，全家就靠著她手工編織毛衣過活，不過小滿媽媽手巧，款式圖案都是自己設計，雖然編製耗時長，但還是有不少人會來找她訂，眼下又要入秋，好多人都付了定金，有的好忙了。
    “早點睡吧，別把眼睛看壞了。”萬小滿聽見旁邊還有滾毛線球的聲音，開口叮囑了一句。
    “嗯，弄完這隻袖子就好了，你先睡吧，明天還要上學，你一定要好好學習，才能不像媽媽一樣受這個罪，還把你連累上……”小滿媽媽說著說著，又開始哽咽，萬小滿這些話聽的耳朵都起繭了，他不耐煩的蒙住頭，先睡下了。
    天還很早，走出黑洞洞的樓道，萬小滿順手把垃圾扔在垃圾池裏，慢吞吞的走出長長的胡同。
    “早啊！”
    耳熟的聲音，萬小滿抬起頭，看見葉坎站在胡同口，正在笑著向他打招呼，小滿很驚訝。
    “你……”萬小滿走到葉坎前麵，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我算著你就差不多這會兒去上學！”葉坎洋洋得意的把胳膊抱在胸前：“就你昨天的步速，沒一個小時哪能走到學校！”
    “在等我？”
    “當然啦！”
    “為什麼？”
    “為什麼？不為什麼啊！想和你一起上學唄！”
    “為什麼？”
    “啊？！不都說了……”
    “為什麼！不是都跟你說了！別再管我了！你不怕惹上麻煩？”
    “哇，原來你能大聲說話啊！”
    萬小滿突然發了火，聲音比平時高了一倍，嚇了葉坎一跳，但他卻還是依舊在笑。萬小滿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馬上收了怒容，低下頭，小聲說了：“別管我了……”抬起腿來就往胡同外走。
    “沒關係的！他們不會惹我噠！”葉坎伸手拉住了萬小滿：“他們說不定會在路上截你，我能保護你！”
    “都說過不要管我了！”萬小滿扭過頭瞪著葉坎。
    “可我想管！”葉坎不笑了，他看著萬小滿：“你不該被那些人欺負！”
    小滿看著眼前稚氣未脫的男孩子，竟然有點感動了。
    “不該的事情多了，收起你的聖母心吧……”萬小滿垂下眼皮，小聲的說了一句，甩開了葉坎的手，徑自往前走。
    “我會保護你的！一定會的！”葉坎在身後喊了一句。
    萬小滿沒有回頭，眼睛卻有點兒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