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伎城是大梁邊境的一座大城。在戰事未起的時候，伎城一片繁華，百姓安居樂業，商戶興旺，小販整日走街串巷，絡繹不絕。大梁南風盛行，小倌館，青樓並不少見。伎城最大的小倌館也是鎖清館。這裏的人兒個個落得水靈，雖然做著賣肉的營生，卻從來不會像青樓那邊來得輕佻。鎖清館裏的倌人都是自小收進館內，由鴇主管教。出落標誌又有天賦的，會被傳授技藝，可以通過賣藝延緩幾年以身侍人的命運，畢竟出門賣肉，就不可能隻擺著給人看不賺錢。
    鎖清館這種不媚不俗的格調，太平盛世裏，最得假正經文人公子喜歡。不用倌人們像青樓那般站門攬客，鎖清館也人來人往，歡聲笑語從未停歇。
    一曲彈畢，秦柯含笑撫平琴麵，抱起這把跟了他十幾年的琴朝對麵坐著飲酒的恩客俯了俯身。
    “梁公子，秦柯就先行告退了。”
    被稱為梁公子的男人急忙伸手在空中攔住：“柯兒，你怎麼每次都走得這麼急？多留一會兒又何妨？”
    秦柯剛邁出的步子不得不停住，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梁公子，秦柯隻是負責為您彈奏。既然已經奏畢，秦柯就不該再就在這裏，打攪公子雅興了。”
    男人有些急了，走到秦柯麵前，意欲握住秦柯的手，卻被秦柯不留痕跡地躲過。男人臉上快速地閃過一絲尷尬，也不管，語氣誠懇地跟秦柯告白：“柯兒，你明知道我來這裏隻是為了見你一麵，你怎麼……如此薄情？難道多與我坐一坐，都不行？”
    秦柯退一步，笑臉不動：“梁公子厚愛，秦柯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的。隻不過，還有別的客人在等著秦柯，梁公子，實在是對不住。”說完，秦柯將男人的挽留放到身後，朝房門走了出去。
    即使現在是白天，比起夜晚，鎖清館的人不算多，卻也是人來人往。雖然客人們不算放肆，但在琴笛樂章之間仍然夾雜著調笑。秦柯微微吐氣，拒絕了小廝要幫自己抱琴的請求，吐了口氣往後院走去。
    “倌人，那賈員外……”小廝小聲地在身旁提醒
    “我知道”秦柯應道，“但是吃藥的時間到了，我總得先回去把藥吃了吧？不然，館主可得罰我了。”秦柯衝小廝眨巴下眼睛，小廝頓了一下，隨後了然地點了點頭。
    吞下小廝取回來的藥，秦柯呼了一口氣。望著空了的藥碗，秦柯伸手敲了敲彈琴一個上午而變得酸痛的肩頭。
    “也不知道這個藥是用來做什麼的，倌人都喝了好些年了”小廝走到秦柯身後幫他按摩起來，盯著藥碗好奇地發問
    “別說你，我也不知道這些年我喝的是什麼。”秦柯眯起眼，“都快有五六年了吧，我都習慣這個味道了，現在吃藥像喝水一樣。”說完，秦柯自己都笑了一聲。
    “倌人喝了這些年也不見身體有什麼異狀，我們就且當它是強身健體的藥物吧”
    門外“叩叩”兩聲。
    “秦倌人，賈員外正在洞簫房等你呐，大人讓你快些過去。”通報的人在門外催促著
    小廝應了一聲，秦柯站了起來，搖頭苦笑
    “本來還以為能借著喝藥偷個閑呢，沒想到這麼緊。”
    “那也說明倌人備受歡迎，倌人且忍耐著，萬一遇到良人，不用多久倌人就可以離開鎖清館了。”
    秦柯看著半大不懂事的小廝，哂笑一下。托小廝將自己心愛的琴抱起，在他前麵走了出去。
    秦柯不是被賣身到這兒的，他是被大人撿回來，打小就養在鎖清館的。別人至少還有離開的可能，但是他是完全沒有。不管是出於報答大人對他的培養之情，還是出於鎖清館本身就不容易達成的脫館規矩，秦柯都沒有辦法離開。他早些接受這個現實，總比抱著渺茫的希望掙紮要來得自在些。
    秦柯去到洞簫房的時候，賈員外正抱著一名小倌人連連逗弄，將小倌人的無措求饒視為樂趣，動作就更大了。然而一見秦柯，賈員外那雙讓肥胖狹小的雙眼立刻放光，將小倌人推開，急色地奔上前。
    “賈員外。”秦柯和氣地問候
    這時賈員外好像記得自己要擺出一副文人的調調，稍微克製了一下自己，色眯眯地盯著秦柯：“哎！柯兒，你可來了！可等死我了！該罰，該罰！”
    “這不是被別的客人拖住了嗎？您看，我和我家小七（小廝）可是一刻都不敢停歇地趕過來，熱氣還直往頭頂上冒呢！”秦柯一本正經地說著假話，倒像是真的一樣。
    賈員外滿眼都是色相，哪裏管這些虛的，拉著秦柯就要湊嘴上去……
    “誒誒誒，賈員外”
    秦柯眉頭一皺，又快速地隱藏起來，試著安撫賈員外的同時也暗自掙紮。
    “賈員外，您這就唐突了不是？既然是聽琴，就讓秦柯為您彈奏一曲吧。”好不容易甩了賈員外的手，秦柯假笑著退後兩步，藏在衣袖內的手微微攥緊。
    “哦，哦。彈，彈。”賈員外似乎想起了自己得有個君子做派，賤笑著往後退，讓出了位置。秦柯暗地裏鬆了一口氣，回頭示意小七將琴擺好，自己往那席地走去。
    誰知道賈員外突然撲了上來，嘿嘿地笑著。秦柯失聲叫了出來，下意識地掙紮。
    “倌人！”小七一直跟在秦柯身邊，還是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慌張得不知怎麼是好。
    “放開我！”秦柯皺著眉頭伸手抵擋一直蹭過來的賈員外，他身上濃重的體味快要將他熏暈了。賈員外一手鎖住秦柯，一手毫不規矩的在他身上隨地撒野。美好的觸感讓他更加興奮，激動得身上的肥肉直抖！
    “柯兒，柯兒，你可真漂亮！”
    說完賈員外用力的在秦柯臉上親了一口，他興奮得紅了臉，一把將秦柯慣到桌麵上！
    “放開我！”秦柯又氣又急，滿臉通紅，被摁住站不起來之後就伸腳直踹賈員外。好幾腳踹得賈員外悶聲呼痛，賈員外哪裏被人這樣對待過，偽裝的麵孔頓時被撕破，反手就給了秦柯一巴掌。
    “你個賤人，我這些日子砸了那麼多錢在你身上，親你一口怎麼了？碰你一下怎麼了？裝什麼清高，不就是個賣肉的嗎？”
    秦柯拳頭攥緊，一個勁兒地甩動
    “你還真以為彈幾首琴就真成文人公子了？”賈員外呼哧地罵著，肥腿壓住秦柯，伸手就要扯他的衣服。
    “你幹什麼？你敢！”秦柯有些慌了，中氣不足地吼
    “你也快老了。早早給我睡了你還能多賺點零錢！來吧！”賈員外色心大起
    門哐啷一聲被人踹開，兩人動作頓住。秦柯一看，是個英俊的男子，勁衣束身，高大挺拔。
    “你是誰？”賈員外護食地瞪著眼前這個氣場十足的男人，別過來搶人啊
    “你這邊，吵到我了。”江在乘緩緩地說著，沒有語調波動的一句話卻明顯地表達出他的不悅。秦柯趁著賈員外注意力被分散的機會，一把推開他往外跑，又怕賈員外追上來，幹脆直接躲到男人身後。
    “公子救我！”也不管男子有沒有幫他的心思，秦柯抓住男子的手臂，暗地裏咬了自己舌頭一把，硬是把自己逼成淚眼婆娑，楚楚可憐的樣子。
    男子瞥了他一眼，視線落在秦柯抓著的手上，不知怎的，秦柯小小地哆嗦一下。狠了狠心緊緊的抱住他，比起失身，被凍一下簡直不要太好！
    賈員外一看秦柯跑了，氣不打一處來：“好啊你，壞我好事還搶我嘴邊的肥肉！來人啊，給我打死他！”賈員外衝門外吼著，可是平時牛高馬大的家丁們並沒有衝進來，賈員外呼哧呼哧的，老臉漲紅。
    剛剛男人是直接踹門進來的，家丁就守在門外，這會沒進來不用猜也知道是被收拾了。
    “你，你”
    “這是怎麼回事？”家丁沒進來，主事的進來了。柳魏冷冷地盯著地上破碎的酒杯菜肴，衣服淩亂的秦柯還有其他兩個人
    “柳，柳爺”賈員外頓時軟了，幹笑著搓手，“你看，這不是，我正準備跟柯兒小飲兩杯嗎，這個奇奇怪怪的臭小子就闖了進來！還把我的家丁給打了！”
    “呸！分明就是你意！圖不！軌！如果不是我跟勤兒跑得快些去找大人來，指不定我家倌人被你糟蹋成什麼樣呢！”小七氣憤地大喊
    “你！”賈員外氣結，可礙於柳魏在這不好發作，隻得先順撫柳魏，“柳爺，你別聽那小子瞎說，我對柯兒，您還不知道嗎？”
    “賈員外，我家柯兒還沒有掛牌。不掛牌的倌人是不能碰的，這是館裏的規矩，你別告訴我你忘了。”柳魏淡淡的開口，目光卻淩厲地射向他
    一般來說，倌人陪夜之前都會被掛牌，也就類似於青樓裏對女子初次標價，出價最高者可在倌人房中過夜。沒有掛牌的倌人是應該受客人尊重的。任何人都不能對未掛牌的倌人用強。誰破了這個規律，輕則不被鎖清館視為客人，重則受到鎖清館背後的勢力報複。
    柳魏不是普通的鴇主，他雖然做著皮肉生意，暗地裏卻與官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正是因為大家都對比有所認知，所以一直沒人敢在鎖清館惹事。
    賈員外抖了抖，“沒，我沒忘。這不是，柯兒都十八了，再掛牌也未必有人……”他說不下去，訕笑，“倒不如柳爺你直接把他配給我，價錢什麼的……”
    秦柯低下頭，雙手不自覺地攥緊手下的東西。被抓住的男人垂下眼瞼，就看到秦柯緊緊咬住嘴唇的樣子。
    “賈員外，館內規矩不能破。鎖清館招呼不了你，請回吧。”柳魏一點麵子也不給，擺了擺手，就有人上來把賈員外架起來往外走
    “哎，你怎麼回事？喂，柳爺！放開我！”
    “你們這些臭婊子，有什麼了不起的！不給睡你看誰來你這！”
    從一開始的掙紮到後麵撕破臉地破口大罵，一路上也沒人管他，但是其他客人的指指點點讓賈員外漲紅了臉。他是前幾個月才在伎城落腳的暴發戶，想要在這兒長遠發展，自然是想落個好名聲。如今被人像拋垃圾一樣扔到大街上，真是臉麵全無。他恨恨地盯著鎖清館的牌子，伸腳踹了被打暈的同樣被扔出來的家丁幾腳，自己一拐一拐地朝家裏走去。
    

    作者閑話：

    第一章！！初次見麵，希望會有一個好的結果！！對了，曆史背景無，相當於是架空文(*ˊᗜ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