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神墓行化虛境 第三十五章 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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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滄霧境後,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圓月如玉盤高掛在空中,投下冷冷的光輝。
他們到達了一個名為都花的小鎮,此鎮臨近滄霧山,故而每家每戶一旦入了夜,便大門緊鎖,聞聲不出。不過,也還算他們運氣好,遇到了一家老板好說話的客棧。
客棧老板是個心底良善的人,見他們個個神色疲憊,特意讓廚子從被窩裏起來給他們做了一桌子的飯菜。
這個客棧雖然不大,卻環境宜人,院內更有一處亭子供人賞花賞月。為了不打擾其他已經入睡的客人,老板把餐桌設到了這裏來。
“素語,那幾日你們去了哪裏?”飯桌上,徵顏護法忽然問道。
素語便把他們如何遇到蓮神,又如何被掌櫃暗算的事情說了一遍,說到素川化為光點時,素語終於忍不住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席間,竺月鏡西一反常態地端坐著,並不斷地喝著酒,雲墨零有些心疼地奪過他的酒杯。
赫木從滄霧山出來後臉色就一直蒼白著,此刻在月光的鍍染下,更是慘白如紙。他靜靜地望著雲墨零與竺月鏡西,唇角緩緩漾起了一抹薄涼的笑容來。
“如今月色正好,我們既已得到了天水,何不利用它窺一窺所不知道的過往呢。”赫木起身走到水池邊,回眸對眾人笑道。
月色朦朧,模糊了他眼底的波動。
素語已經停止了哭泣,連竺月寂淵都對此事有了明顯的興趣。
“阿墨,”赫木喚了一聲雲墨零的名字,柔柔地笑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雲家在十六年前發生了什麼事嗎?”
赫木的笑容似乎帶了某種蠱惑般,輕柔的聲音將他帶入了無法逃脫的深淵。
竺月寂淵注意到了徵顏護法忽變的臉色,摩挲著瓷杯的動作微滯了下,隨即無聲地笑開了。
赫木取出天水,倒入在池內的月影中後,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月影被天水染成了藍色,看起來平滑如綢,竟似水中而生的古鏡般,深邃而神秘。
雲墨零立於月影前,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樣,他按照赫木教給自己的咒語緩緩吟道,“水生萬物,物化千秋;天聽道途,鏡本非清。”
他連續吟了三遍,月影中的藍色開始褪去,轉變為了乳白色,而那團月影也在開始變大,一些僅存在雲墨零記憶中的畫麵開始閃現不斷。
十六年前
年僅六歲的雲墨零有著幸福完美的家庭,父母恩愛,家庭殷厚。
“阿墨啊,看爹給你帶了什麼東西回來。”雲司揚一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拿著禮物去找自己疼愛的兒子,雲墨零。
而雲墨零一聽是爹的聲音,便歡呼雀躍地從屋子裏跑出來迎接。
“是典乾弩!阿爹,是西域才有的典乾弩!”雲墨零大叫,典乾弩是他一直都期盼得到的弓弩,沒想到他阿爹真的為他買來了典乾弩。
看著雲墨零愛不釋手的樣子,雲司揚哈哈大笑。
這時,月影中的畫麵忽然一變,雲墨零看得陌生,很顯然這並不是他記憶裏的東西。
或許,真相就要被慢慢揭露出來了。
雲墨零收回雜思,看得更加認真。
隻見遠方青山迤邐、連綿不斷,眼睛可見的紫霧將這一切籠罩其中。
鏡頭不斷拉近,一座華美的大殿映入眼簾殿內依舊紫霧繚繞。白玉石砌成的王座之上有個容貌出眾的男子,男子的眸色為幽紫,頭發黑色與紫色相間,他的氣質高貴出塵,冷眼睨著旁人的時候特別像一個人。
竺月鏡西在看到月影中此人的麵容時,酒立刻醒了大半,低呼出聲,“尊父!”
雲墨零並沒有注意到竺月鏡西的異樣,全神貫注地看著畫麵,生怕會漏掉一點點線索。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尊王的聲音中帶著一種不可漠視的威嚴,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般令人望而生畏。
下麵那人垂首而立,滿是對尊王的敬畏之意。
“回尊王,根據羅盤顯示的結果以及屬下在塵世中的勘察可以斷定,羅盤所示,便是那西凰雲家。”
“那便鏟除了吧。”尊王語氣平淡,好像隻是在談論天氣一樣隨便。
“屬下一確認便如此做了,可是……”那人欲言又止道。
“怎麼?朝顏皇室不答應?”尊王的聲音依舊平淡,可卻有隱隱的威脅之意。
“並非,相反的,朝顏皇室還很樂意助我們,隻是,計劃進行到了一半,被一個神秘人阻止了。那人很強,隨屬下一起出穀的族人都被他殺了,他讓屬下帶回來一句話。”
“說!”尊王低沉地道,眸中已經聚起了殺意。
“西有鳳來複天下,故國為西凰。”
“是他!金鳳凰!”尊王驚呼,臉色大變。
而畫麵這兒便停止了,月影又恢複了原樣,雲墨零從中看到了自己想哭哭不出來、想笑卻又不能笑的樣子。原來如此,原來令雲家發生當年那場劫難的凶手就在他身邊!雲墨零甚至需要呼吸才能平緩不斷顫抖的身子,以及心髒處莫名的刺痛感。
竺月鏡西的臉上早已血色全無,他下意識地想要張口,卻發現喉嚨幹澀,根本發不出聲音來,他從來不知道這些事的。可就算說出來,雲墨零也不會相信的。
竺月寂淵無聲地笑著,有種報複性的快感,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因為月影中重新聚起了畫麵,而那些畫麵他竟似曾相識!
那是一座建在湖畔的木屋,木屋內傳出女人的咳嗽聲。
“笙兒,你身子又不好,這些活讓洛軒幹就行了。”是男人擔憂的聲音。
月影外,當雲墨零看清男人的麵容時,瞳孔驟然緊縮,不可置信與震驚交雜起來使他發懵。
這個男人,分明就是他的父親,雲司揚!
那個叫洛軒的漂亮男童猛地回頭,惡狠狠地瞪著雲司揚,道:“你也知道她身子不好?你既然愛她,又為何不把她接回雲府正名,而是讓她委曲求全地在這破屋子裏苟且偷生,每日以淚洗麵!”
雲司揚詫異於洛軒的成熟,更羞愧於他犀利的目光,“洛軒,爹……”
“你不配做我爹!”雲洛軒打斷了他的話,斬釘截鐵地道。
竺月寂淵怔怔地站著,緊咬的嘴唇血色全無,濃墨般的眉目似是浸染上了長天夜色,讓人看不分明絲毫情緒。他幾乎要忘記了自己還有洛軒這個名字,他無時無刻不是恨著的,可卻又迫切地想要將這些都忘掉。
畫麵在不斷地切換著,從尊後收留他,再到他投靠毒宗建立了自己的勢力。他第一次以旁觀者的身份看完了自己的一生,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那麼的可笑與不堪。
可是如今,這些都曝光在了眾人眼前。
竺月寂淵突然怒吼一聲,將整張桌子掀進了池子裏,他的眼眶通紅,渾身在不住地顫抖著。
“是誰!是誰在算計我!”
他歇斯底裏地吼道,往日裏矜貴冷傲的樣子不再,眸子裏是對所有人深深的惡意。
雲墨零一時間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望著已經破碎的月影久久不語。
“淵公子竟然就是古寂雲……”徵顏複雜地看著竺月寂淵跌跌撞撞離去的身影,喃喃道,“而且還是雲家的人。”
“還真是精彩呢……”隻有赫木不受影響地低笑道,垂著的睫毛遮住了眸底幽浮不停的暗光。
月影一經破碎便再難重合,而那灘天水也失去了神效,顏色在逐漸的變淡,最終與這池水徹底融合,再看不到。
如同所有的秘密,又沉回水底。
“雲某倒是今日才得知,十年前救我一命的是鏡西公子。”雲墨零忽然道,他從竺月寂淵的畫麵裏看到了十年前自己落水的一幕。不得不說,命運果真愛捉弄人,看似互不相欠的兩個人,到後來才發現,竟都相欠著。
雲墨零步履緩慢地朝竺月鏡西走去,“不但如此,鏡西公子還三番五次地在我雲家有難之時出手解救,雲某心中甚是感激。隻是……雲某的家母卻是因為令父一個簡單的決定而失去性命的,殺母之仇,不得不報!”
雲墨零在竺月鏡西麵前站定,在徵顏驚怒的目光中將劍刺入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雲墨零!你幹什麼?!”素語慌忙從凳子上站起來,扶住將行倒下的竺月鏡西,對雲墨零吼道。
“我幹什麼……你不知道嗎?素語小姐,與重燈的那場戰鬥中,我沒能如你所願地死掉,你是不是很失望?”雲墨零抬眼看向素語,柔柔地笑道。
雖是平淡無奇,甚至是柔和的聲音,卻聽得素語渾身一震,臉色刷一下變得十分慘白,她有些慌張地避開雲墨零的目光。
被她扶著的竺月鏡西不明白他們的對話,卻能聽出來雲墨零受傷定是與素語有關。
“是她對不對?”
竺月鏡西隻這麼一句話,徵顏卻能聽出來少主聲音中的殺意,連忙把素語拉到身後,自己扶著鏡西,製止道,“少主……”
誰知,雲墨零竟像是沒看到他們一係列的反應一般,忽地把劍拔了出來,轉而刺中了自己的身體。
“施救之恩,不得不還!”雲墨零的聲音有些虛弱,但卻帶著一種狠決。
竺月鏡西咬緊下唇,悲傷而疼惜地看著他。
“你這是在做什麼!”赫木這才反應過來,快步走了過來,扶著他。
雲墨零忍痛拔出了劍,大片大片的鮮血浸透了他的白衫,開出絕望的花。
“從此你我,互不相欠。”雲墨零本就精神不濟,如今又受了傷,話一說完,竟昏死了過去。
作者閑話:
昨天作者君沒來得急更新,真的很抱歉,所以今天加更,祝大家看的愉快,晚安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