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月寂淵也注意到了，有些抱歉地笑了笑，手卻覆在鏡西的臉上為他擦拭。
    竺月鏡西的手一抖，酒杯便極速落地，應聲而碎。自從十年前，寂淵把他的手甩掉之後，他們的關係便有些微妙，距離也是疏遠了不少，所以寂淵當下過於親昵的舉動，讓鏡西很是不適。
    “怎麼這般不小心。”寂淵擰起了眉頭，卻慌忙把他拉開，以防他被碎片濺傷。
    “寂、寂淵哥…”竺月鏡西有些躊躇地開口，他總覺得寂淵和平日有些不大一樣。
    竺月寂淵仍拉著他的手不放，慘淡的月光落在他的臉上，表情朦朧，“怎麼了？你很嫌我？”
    這不像是竺月寂淵正常狀態下說的話。
    竺月鏡西沒想到寂淵酒量這麼差，才幾杯下肚，便已有了醉意。可是，他卻不曾注意到，地上擺了多少空壇子。
    “寂淵哥，你醉了，我送你回去吧。”
    沒想到竺月寂淵像被針刺了一般，猛地甩開了他的手，語氣頗為激動，“不，我不回去！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那個破屋子裏！”
    竺月鏡西知道，他口中的破屋並不是在錦繡樓所住的房間。美酒使人醉，而醉之後的人最容易陷入恍惚之中，把過去與現在混淆。於是，他語氣輕柔地安慰著寂淵，“放心，沒有人會送你回去。你隻是該睡了，天亮之後……”
    “天亮之後就過來接我？”竺月寂淵冷笑著打斷了他的話，情緒竟比方才還要激烈，“你總是這麼騙我，騙我去那個破屋裏，說天亮之後就過來接我，可是我從天亮等到天黑你也不曾回來。你從來都不喜歡我，你隻喜歡那個男人，就算他不給你名分你也願意跟著他，你隻想著他，可我是你的兒子啊！你怎麼能…怎麼能棄我於不顧呢……”竺月寂淵的聲音越來越輕，夜風輕輕一吹便能消散於無形。
    竺月鏡西聽到最後才了然於心，看來，他有過並不美好的童年。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源，竟是他的生母。怪不得當年的他那麼絕望，隻字不提自己的身世……
    竺月鏡西不由得看他的眼神中多了些許憐憫。
    而剛好抬頭的竺月寂淵恰巧捕捉到了鏡西眸中的憐憫，他的身上驟然暴起了殺戮的氣息，漆黑如夜的瞳眸，幽深得有些瘮人，“你在可憐我？”
    竺月鏡西從未見過這麼殘戾的竺月寂淵，可這種眼神他卻並不陌生，十年前他便看到過。
    “你誤會了。”
    “你心裏一定在想，‘啊，看這個可憐蟲，從小被生母拋棄，不該存在的可憐蟲。’知道嗎？你的眼神令我惡心，不要裝作好人來隨意施舍你的同情心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當年收留了我嗎？我恨不得殺了你！”
    竺月鏡西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不自覺地握緊，他知道寂淵討厭自己，可是他沒想到寂淵居然討厭到想要殺了自己！當初自己好說歹說才讓尊母收留了他，如今他卻把這份善心當做恨自己的原因！鏡西覺得有些委屈，可更多的卻是憤怒，麵對殺氣騰騰的寂淵，他眸色加深，聲線微涼，“我會當你是酒後胡言亂語，但你現在困了，要去睡了。”
    語畢，竺月鏡西的身形一晃，便閃到了竺月寂淵的身後，右手毫不留情地向他的後頸砍去，而被酒精充腦的寂淵根本躲不過鏡西的突然一擊，身子一軟便倒了下去。
    竺月鏡西並沒有伸手去接他，所以寂淵直接倒在了地上，而且看樣子鏡西也不準備管他了，抬腳就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