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4. 小太監的情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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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對於沙即班來說卻是難熬的,身上那點皮肉傷隻是疼,倒動不著他的心肺,讓他錐心難受的卻是那個昏過去的小太監。
小太監叫察度,是幾年前琉球上貢來的閹人,他被送進宮的時候才十一歲,生的極漂亮,比皇家的孩子還要亮麗幾分。可這幫琉璃來的孩子都生的瘦弱,察度身體尤為不堪。
他來的時候正值寒冬,一天裏能下三四場雪,太監們沒了下麵那家夥,都畏寒怕冷,遇上這樣的天氣全都躲在屋子裏,除了平日裏當值的,能不出門便不出門。
而察度他們都是些外來的太監,沒人會來噓寒問暖,分下來的炭火被上麵的大太監抽去一層之後根本不夠燒,往往到了下半夜就會凍麻了半邊身子。
察度沒撐上幾天就病了,高燒不退,有宮裏的大太監看著可憐,找太醫院生藥庫的小吏來瞧過一次,吃了幾副藥卻也不見好。
他奄奄一息躺在床上好幾天,眼看著要喘不動氣,當時已經入了臘月,眼瞅著就要到正旦節,這小太監半死不活的,實在觸黴頭。
一年接一年的,死多少個宮人太監,數都數不過來,管事的太監直接派人將察度用一床破爛被子裹了,找個隱秘的地方埋了省事。
可那管事的太監派的人卻是個辦不明白事兒的,偏偏遇上沙即班從西北平流寇凱旋而歸,進宮領賞,他抱著床被子鬼鬼祟祟行色匆匆,沙即班見到便把他攔下了,問清楚由來之後,沙即班瞧了那孩子半天,最後把他帶了回去,這一養就是五年。
當年察度雖然撿回了一條命,可身子卻落下了病根子,虛弱不堪,整日泡在藥罐子裏。
有人說沙即班是養了個倒黴孩子,病病懨懨的不討喜,也有人笑說沙即班是看上孩子的皮相,喜愛孌童,留著在床上玩。
可隻有柴珩明白沙即班為何會對這個琉球來的小太監這般看顧,他們同是外族,這是本能的彼此惺惺相惜。
當晚沙即班趴在床上,背後的疼痛讓他睡不安穩,聽到有人在他床邊低聲哭泣,心下煩的要命,卻不得不睜開眼睛,隻瞧見察度腫著兩個核桃似的大眼睛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沙即班瞧他這模樣,心裏緊緊揪著,嘴上卻不會安慰人,不耐煩的說:“你哭個什麼,老子又沒死。”
察度一聽這話,眼淚像斷了線的玉珠子,掉的越發猛了,他想伸手碰一下沙即班的背,又不敢,瑟縮的杵在那兒,小聲說:“爺爺,你疼嗎?”
沙即班費勁的抬手給他抹了把眼淚,弄了一手稀裏糊塗,他瞧著自己的手,皺眉:“真埋汰。”
察度被說的臉上一紅,忙用自己袖子給沙即班擦手。
沙即班擺擺手,“行了,剛才你是怎麼回事,自己身子骨什麼情況不知道?跑跟前來柴珩就能聽你的?”
察度垂著腦袋,忍不住的抽噎,“我怕爺爺被打壞了,察度不能沒有爺爺。”
沙即班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他臉突然就僵住了,伸手揉了揉察度的腦袋,“人離了誰都能活,我不在還有你柴爺爺看顧你。”
察度到底還是個孩子,聽到這話哭的越發凶了,抱著沙即班的胳膊,“爺爺,就說人是我殺的,明日讓我去受審!”少年的聲音是那般的柔弱,可沙即班知道這孩子此刻已經接近聲嘶力竭。
沙即班先是神色一滯,似是沒想到這孩子對他如此有情義,隨後又朗聲笑了起來,“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連把刀都未必拔得出來,誰可信你的,放心吧,有你柴爺爺在,沒人動的了我。”
察度雖然年紀小,也知道柴珩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聽沙即班這樣說才放了心,停了哭聲,就那麼安安靜靜的守在沙即班的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眼睛裏好似蘊著一汪水,映著搖曳的燭光,來回流轉。
沙即班被瞧的不自在,咳了聲說:“沒事了,回去歇著吧,小心熬病了。”
察度不肯走,執拗的說:“我要守著爺爺。”
沙即班滿臉無奈,卻說不出一句重話,他費力的挪了挪身子,床上空出一塊,他掀開被角,招呼道:“不肯走就上來睡。”
察度一張小臉紅了,卻是笑了起來,扭身吹熄了燈,小心翼翼的挨上了床。
燈熄的太快,沙即班腦子裏隻留下剛才察度那個沒怎麼看清楚的笑容。
察度不敢碰著他,怕弄疼了他的傷,隻繃著身體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沙即班似是察覺出他的緊張,主動伸手攬住他往跟前一帶,半抱著,用他從來沒有過的輕聲在察度耳邊說:“小心,別掉下去。”
察度險些要哭出來,把沙即班的胳膊抱在胸前,穩穩當當的睡了,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