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又是何苦呢。”五水無奈又無語的又說了一遍。
    “何苦？我當然苦了！我一直以為我還能變回人類的！”陳綦激動人悲憤的聲音蒼然的響起：“我潛意識裏從未放棄過這個妄想！”
    “唉……你說你，都知道是妄想了，你這是何苦，何苦為難自己呢？”五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透出一副看淡人世的佛家氣度。
    “苦海無邊，還是跟我下地獄吧。”五水手掌並攏，豎立胸前，裝模作樣的歎道：“阿彌陀佛。”
    “滾犢子。”陳綦淚流滿麵有氣無力的白眼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徒弟，然後繼續不死心的把自己的袖子往外麵抽了抽。
    抽不出來………
    “你能放開我的袖子嗎？”陳綦拉著一張臉，臉上還掛著欲哭無淚的表情，皺著眉頭，“你要讓這件衣服報廢是吧？”
    五水淡然抬眸，覷一眼師傅明明很生氣卻又忍住不爆發的臉，心底默默的暗爽，那種爽，就好比，一個單身狗，本來在家裏孤獨寂寞的看著動作視屏，靠右手緩解自己生活裏焦慮又緊張的壓力。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你，你正氣急敗壞的去開門，結果門一開，一個身段婀娜多姿，濕身淋漓的美女衣衫透視，半遮半掩，要和你一度春宵，你說，你爽不爽！？
    五水表麵佛光普照，一副我為你好；內心狡黠狂笑，師傅你也有今天！哇卡卡卡卡！
    “呃，sorry，一不小心透出真麵目了，忘記它，忘記它。”五水淡定結個發印“阿彌陀……”
    “去死！”
    一聲巨大又利落的肉體撞擊地麵的聲音響起，五水的話卡在咽喉，殘破的“佛……”字蒼涼可憐。
    陳綦在五水身上用盡全力的一腳回旋踢，讓自己焦躁的情緒得倒了發泄與緩解。看著五水保持法印結胸的姿勢仰躺在地，陳綦緩緩放下自己猶如高舉大刀的右手，靜靜地落座在桌前，無語半響，竟不覺刹那落下男兒淚來。
    “本人一生倒黴無數，一世短命，一場噩夢，誰料，一遭被穿，竟然落得不人不鬼的下場。”陳綦越說越發覺的自己悲從中來，泣涕漣漣，掩麵而泣。
    五水收好自己戲弄的心思和表情，看著師傅潸然淚下，嗚咽哭泣，突生出一種熟悉的悲涼感覺，一時間無措彷徨在這具百年鬼身的心底掉下一枚激起千層波瀾的石頭。
    五水眼底渙散，呆愣愣的站在師傅對麵，靈魂中什麼人世的記憶慢慢開始拉扯結疤的傷口，讓這具鬼魂凝練而成的肉身也會鮮血淋漓。
    手指無意識的搓捏著自己的指甲，力道讓指節都隱隱泛白。
    “師傅…，你就這麼不想去地獄嗎？”五水輕聲問詢，聲音飄忽，好似透過這句話在問另一個早已不存在的人。
    陳綦把臉埋在自己的手臂裏，看不見徒弟的表情，自然就錯過了這個一臉蒼涼的五水。一抽一噠的搖頭，然後便繼續沉浸在兩世孤寂的離愁悲哀裏。
    五水扣著自己的手指，歎息般的試探性詢問：“師傅，你是害怕嗎？”
    師傅並未回應五水，五水盯著地麵上一塊風沙腐蝕的殘破地磚，然後突然笑出來，勸道：“你就把它當作一次觀光旅遊不就好了。”
    陳綦肩膀微微的顫抖著，顯然還在傷懷呢。
    “呃……地獄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可怕的。”五水的神情不像往常那樣傲嬌，反而生出一種難得的溫柔。
    陳綦抽動的肩膀一頓，然後慢慢的把眼睛漏出來半截，掛著眼淚弱弱的問：“不可怕？”
    看著師傅明亮遊期待的眼神，五水口裏的‘一點也不可怕’突然間卡在咽喉，有些不敢說出口了。
    “嗯……不可怕……”五水硬著頭皮。
    陳綦漏出整雙瀲灩的明麗眼眸，帶著期待和懷疑繼續確認道：“真的？你沒騙我？”
    五水咽口唾沫，覺得那口口水像是一坨粘了吧唧的濃痰，堵得自己說不出話來，最後隻能艱難又沙啞的低聲說：“嗯。”然後附加一個敷衍的點頭。
    說完就撇開了腦袋，熟練的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師傅的茶杯裏添茶，結果才添半杯，原來那茶早已涼透。
    五水手一頓，摸著那涼茶，不知怎麼的，心底居然一陣涼徹血管的冷意從有些久遠的回憶裏衝出來，險些打碎五水多年的屏障。
    直到一隻溫熱的明顯帶著不完全屬於鬼界的手，輕柔又緩慢的覆在自己捏著茶杯的手上，五水像是被燙到了一般，飛快收手，卻被那隻白皙修長的手握住。
    五水不願抬頭，就聽見空蕩蕩的屋內，一聲輕緩的歎息，一個聲音響起：“手這麼涼，去加件衣服。”
    五水點頭，卻發現自己的手仍舊被師傅握住，溫熱的手在自己的手麵上摩挲了兩下：“加件衣服，再去燒壺熱水泡茶啊。”
    師傅輕輕拍兩下我沒有溫度的手背，就放開了。
    五水迅速收會那尚且殘存著溫度的手，轉身的瞬間，眼底淚水翻湧，眼眶再也容納不住，奪眶而出。
    “這個師傅，真是傻死了，我一個死人，哪會怕涼。。。。。。”五水低語喃喃，說著嫌棄的話，臉上卻是溫暖的笑意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