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陳綦一拍桌子，驚得旁邊上菜的小二都側目。
    “師傅啊，你也不想想，你自己的酒品。”五水撇開眼。
    “嘖嘖嘖，慘不忍睹啊。”石方故意刺激陳綦，又是滿上一杯，仰頭入口。
    “我隻喝一杯，又不多喝，不會醉的。”陳綦伸手就去拿那白底藍花的瓷瓶。
    結果，一雙修長蒼勁的手先一步劫走了它。
    “喂，大林子！你也這麼對我？”
    “酒後亂性，不可。”大林子想起那晚的荒唐，背後就發麻。
    陳綦半空的手，突地僵硬住，想起那次醉酒斷片兒，次日清醒，酒家人的反應和石方五水一臉邪笑的表情，硬生生將肚子裏的饞蟲捏死。
    “咳咳，大庭廣眾，注意言辭啊，大林子。”陳綦飛去一個眼刀，臉不爭氣的紅了，一半是羞的，一半是氣的。
    一壺雪梅釀，在三隻鬼的悠哉遊哉的氛圍裏，被掏空了。
    天色漸暗，日偏西山。飛鳥返還，暮色將至。客棧裏和大門口點起了紅澄澄的燈籠，裏麵橙黃的燭火，亮起一顆顆暖色的星光，將這個人聲漸熄的客棧襯托得更加氤氳和暖。
    懶洋洋休憩的腳步，緩緩而來，
    陳綦打一個哈欠，一雙眼睛早已有些懶憊，眼角水光含在眼眶裏，紅了的眼眶，透出一臉迷糊朦朧瞌睡的顏色。
    大林子感受到小色狼不再聒噪，安靜恬靜的陪坐在自己身邊，放緩了聲線，低沉又磁性：“回房睡吧。”
    陳綦勉強掀起眼皮，瞥一眼大林子燭光下柔和的俊臉：“還早啊，你要睡了麼？”
    大林子搖頭，自己本就對睡眠沒有太大的需求，隻是偶爾神魂需要，才會進入放空狀態。
    陳綦嘴角一癟：“那，我也不睡，反正還早，隻是這秋夜晚風，太過舒暢，撫得人意懶，不想動彈。”
    “今夜，很是靜匿。”五水看一圈客棧，客人還有那麼三桌，在那裏興起的聊著。
    石方一雙眼睛直盯著五水，脈脈含情：“秋天的夜晚，靜一些也很正常吧。”
    陳綦意懶神憊：“嗯，安靜些也好，適合休養生息，感悟天地之靈氣。”
    順勢仰躺於軟墊之上，窗柩透出的夜空變得嬌小狹窄。今夜連風都睡得早了，摸摸自己猶如耄耋枯槁老人緩慢的心跳，一笑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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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這群早已超脫人世的鬼神麵前就好像是烏龜與蝸牛的賽跑，沒有了比賽的看頭。
    世間紛紛擾擾，人世的浮屠、繁華、喧囂就好像一張張簡體的動作圖畫，看完一本簡體畫用不了五秒鍾，所以，人總是狼狽的追著時間跑。
    曆代君王，各路梟雄收獲了名利聲望，站在一個國家頂端之時，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征服捉摸不透的時間。
    長生之路何其虛無縹緲，長生之流，又多是坑蒙拐騙之徒的謊話。
    陳綦看著行人，路人，一個個，一群群，推推嚷嚷的回了家，窩在那一方小棉被裏，世界霎時間渺小逼仄。
    讓人透不過氣來了。
    跟著這一群鬼神，生人的氣息都被蠶食殆盡。陳綦發現自己對於不僅人的氣息敏感了，對於鬼神之屬也變得敏銳起來。
    不人不鬼的代價，不斷更換的身體，陌生不安的麵孔。。。
    誰知道自己一覺醒來，看見自己又換了一張臉的心情？看著鏡子和湖麵的倒影，卻根本連一個假笑都笑不起？見到熟人，不敢相認，害怕露餡的無奈與恐懼？
    “乒乒砰砰——”
    “小聲些，瓷盤磕壞了。”掌櫃的壓低聲音。
    小二縮著脖子點頭。
    陳綦仰望著身邊正襟危坐的大林子，俊朗的麵孔生人勿近。
    “還好，還好。”
    “嗯？什麼還好？”大林子深邃的眸子低垂。
    長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陰影，眼底淩厲之色頓消，一縷縷的溫柔變得明顯。
    陳綦笑而不語。
    還好，我再是個怪物，這隻鬼老大也。。。。。嗬，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