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最是情深留不住  第四十九章 無恨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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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淩晞㬚眼神微眯了眯,眼中的潭水更是深不見底了。
    亦非一眼沒瞧出來,聽黎茗這麼一說,才想起來眼前這個孩子,驚得捂住了嘴,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跳起來。
    “馬上,我去熬藥!”
    “來不及了。”
    還沒跑出的步子就被黎茗一句話刹住了。
    “他的氣息太微弱了,喝藥已經來不及了。”
    “那該怎麼辦,這個狗官,這麼小的孩子都弄到這裏來,還是不是人了!”
    說著亦非氣的飛起一腳把劉濟踢出老遠,又被一群小兵趕著爬了回來。
    亦風見亦非一副跳腳的樣子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靜點。
    現下隻有一個辦法了,黎茗一把抽出挎在亦風身側的刀就要往自己的手腕上劃。卻突然被另一隻手拉下了手腕,黎茗抬眼愣了一愣,竟是扶桑。扶桑對著她搖了搖頭,搶過了黎茗手中的劍,下一秒,扶桑的手腕上多出了一道鮮血橫流的口子。扶桑蹲下身將手腕湊近了花生的嘴角。那鮮血順著花生的嘴角一滴滴流了進去。黎茗愣了愣,也蹲下身幫花生把嘴角的那些血順了進去。差不多了,黎茗才放花生平躺下來,亦枚接過花生安置在了一邊。
    “扶桑,你這是幹什麼!”
    黎茗有些生氣,皺著眉,嘶啦一聲撕過了裙邊的一條替扶桑包紮著。扶桑低垂著眉眼始終不發一語。
    “是他,那個怪物!”
    人群中突然爆出了一個聲音。
    “對,我想起來了,他的血能救我們!”
    “是他,隻要喝了他的血,我們的病就能好!”
    “沒錯!就是他!”
    ……
    人群中的騷動越來越大,那些滿麵膿包的百姓突然發了瘋一般向扶桑湧來,黎茗站起身看向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好在那是士兵上前圍成了一個圈,攔住了躁動的人群。那些百姓的眼睛死死盯著身旁的扶桑,手擁擁擠擠的指向他,熙熙攘攘的喊著。
    黎茗彎下腰,覆上扶桑的肩頭,他蹲著身子,此刻渾身都在顫抖,瞳孔,閃爍著。黎茗試探性的低聲喚他。
    “扶桑,扶桑,你別怕,姐姐在這裏,你怎麼了?”
    扶桑不發一語,顫抖地更厲害了!
    “扶桑?扶桑,你別這樣好麼,你這樣,姐姐好害怕。”
    黎茗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淩厲的眼掃向了淩晞瞮,他此刻隻是靜靜地立著,沉冷的看著她們,長長的睫毛掩映著讓人看不清他此刻在想些什麼。黎茗一下子站起身,走向他。
    “你對扶桑做了什麼?淩晞㬚,我說過的吧,不許你動他!”
    黎茗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嘈雜的人聲戛然而止,身後的百官更是愣得瞪大了眼,暗自咽了一口口水。淩晞㬚閉了閉眼,泠然的聲音淡淡傳出。
    “我什麼都不曾對他做過!”
    身後的官員沒想到一個人對著當今聖上這麼無禮,卻隻是換來了皇上一句不溫不癢的解釋。眾人驚愕之餘也看出了這名女子的身份不簡單。
    黎茗聞言一怔,難道不是他設計好的麼?那他在馬車旁說的又是什麼意思呢。黎茗啞言,眼神有些閃躲。
    “娘娘怕是對陛下有什麼誤會吧,扶桑為什麼會這樣,您得問那位,普濟堂堂主何普了,看他曾對扶桑做過些什麼了。”亦風指向身後那一名膽顫心驚套著枷鎖的白衣囚徒。
    正是那個剛爬出來求饒的“無辜草民”,那何普見情況不對,撒開腿就想衝出人圍。黎茗眼神微眯,順手拔出了亦風腰間的劍,一個旋身飛起就落在了那何普的麵前,雪白的劍鋒此時已落在了那何普的脖間。何普跪下了身子,渾身顫抖個不停。
    黎茗覺得此刻他敢動一下,自己真的會一劍劃過他的脖子,她咬了咬牙抑製住了自己的這份衝動,一腳把他踢到了扶桑麵前。黎茗一把撈起了扶桑。
    “有什麼仇,什麼怨,我們今天都十倍百倍討回來。”
    那何普一聽此言,絕望的滑下了身子,不敢說話,身下卻是濕了一大片,見他這幅窩囊樣子半天吐不出半個字,扶桑又是不願意多說一個字。等了半天。卻是沒有人告訴她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扶桑跟這何普到底怎麼了,這座密閉的葬城裏的人怎麼會認識他。
    黎茗隻能看向了淩晞㬚,顯然淩晞㬚對此已經了如指掌了。
    亦非看此情此景實在是耐不住性子了,頓了頓,道:“哎呀,我真是忍不了了。娘娘,扶桑說不出口也是理所應當,還是我來講吧。”
    雖然早預想到事情很糟,可還是下意識的提起了一口氣。
    “扶桑原本被這何普收做普濟堂裏的一個藥童,說是個藥童,但實際上卻是活的連畜生都不如,每日受何普使喚打罵不說,還得日日帶著手銬腳鐐,跑也跑不了,就這樣過了十年之久。偶然一次機會,何普發現扶桑的血能解百毒,還能治病救人,就起了歹意,將他關在密室裏,放血賣錢。成了何普賺錢的工具。恰逢今年起了瘟疫,何普更是變本加厲,每次放血放到扶桑瀕死之際才罷手。更有甚者……”
    “如何?”
    聽到這裏,黎茗已經雙拳緊握,眼睛紅的滲出血絲來,盯得地上的何普陣陣求饒。
    “更有甚者,何普的姐夫,也就是劉濟生性淫靡,不僅對女子有淫逸之心,連貌美的男子都不放過。有一次到何普府上見過扶桑,見他相貌清秀,竟……竟心生覬覦。何普自然是樂意之至,將扶桑送到了他手上,扶桑寧死不從激怒了劉濟。劉濟氣不打一處來跟何普合謀給他個教訓。便威脅將扶桑送進葬城,並將他的血可以救人之事廣而告之。百姓起初是不信的,大家也都相安無事,各自等死罷了,可扶桑雖遭受諸多苦難,但初心不改,實在是太善良了,不忍見他人瀕死,就用自己的血救了一個人。這可倒好,葬城裏的人都知道了,這可倒好,這麼多的人哪裏救得過來啊。這些人如餓虎撲食,有的拿著刀刃,有的直接上嘴咬,直到把扶桑折磨的不成人樣。那劉濟才派人又把他救了回去囚禁在密室裏。之後何普的夫人實在是於心不忍,偷偷放扶桑跑了出去,結果被何普打了個半死。扶桑一路逃到一處山崖,被逼的跳下山崖。這何普在崖下沒找到屍身,隻當是摔了個粉身碎骨,丟了棵搖錢樹,也就不再追究了。卻不想扶桑被奴隸販子老金頭兒所救,之後的你便都知道了!”
    亦非斷斷續續的說完這些,已經不敢去看黎茗的眼睛了。
    因為此時黎茗的拳緊緊握著,嘴角囁嚅著,眼神定定的看著扶桑。難怪第一次見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不計其數,難怪他第一次見劉濟那般害怕,難怪他剛才被這裏的百姓認出來,渾身顫抖。因為這些人都是他噩夢的源頭。
    指甲嵌入掌心,快要滲出血絲了。她伸出手指,想要摸摸扶桑的頭,告訴他已經不用害怕了。哆嗦著伸出去,卻又收了回來。她無法想象一個幾歲的孩子就從小這麼過著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還差點被一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玷汙,甚至還差點被一群同類分食殆盡。黎茗哽咽的發不出聲,任腦中描繪著千百幅畫麵,滿是血腥與殘忍,滿是壓迫與奴役。
    突然感受到右手一抹冰涼輕輕覆了上來,緩緩掰開她快要嵌入肉中的手指,牽在指尖直至五指交握。黎茗紅著眼眶看向身側,他如沐清風的嘴角一如往常勾勒著好看的弧度。淩晞㬚並沒有看黎茗,隻是沒有溫度的握著他的手視線看向扶桑。
    “你不是想好了才來麵對這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麼?你不是說已經過去了麼?現在他們就跪在你眼前。何普!劉濟!還有葬城中所有瀕死的人!你想讓他們怎樣我都給你自由。”
    淩晞㬚清澈的聲音輕而有力,他提過一把劍甩在扶桑麵前。那柄長劍在扶桑腳邊發出咣啷的清脆響聲。他的語氣冰冰的,沒有一絲溫度。
    地上的何普和劉濟已經嚇得魂不守舍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扶桑和他腳下的那柄劍,生怕下一秒,他就提起那柄劍刺穿他們的胸膛。周遭的百姓聞言也是一愣。
    黎茗轉頭看向扶桑,囁嚅著聲音輕聲的喚著:“扶桑……你……還好麼?”
    扶桑垂著眉眼看不清神情,頓頓的彎下腰撿起了那柄劍又站直了身子。何普和劉濟見狀嚇得向後縮去,站在外圍的百姓也向後退了幾步。
    扶桑抬起了眉眼,那布滿紅血絲的眼眶已滿是淚水,可更顯眼,更明媚的是他笑著的嘴角。他揚著天真的臉笑著看向黎茗。
    “姐姐,我真想把他們踩在腳下,然後千刀萬剮,丟到冰山上凍死,丟進油鍋裏燙死,丟進螞蟻坑裏一點一點被咬死。因為之前的十年我過的真的太痛苦了。”
    聽著他平靜的說著這些可怕的殺人手法,黎茗覺得扶桑說的這是真心的,也是應該的。
    “可是啊!扶桑遇到了姐姐,姐姐的善良讓我覺得我的過去是那麼不堪,那些想法是那麼肮髒。所以扶桑不想讓姐姐痛苦,隻要以後能在姐姐身邊,扶桑就已經覺得很幸福了。”
    這樣一個從小就被受迫害,滿身創傷的孩子。隻要收到別人待他的一點點好,都會當做天大的恩賜吧。黎茗聽著這話心酸的不能自已。黎茗真的很慶幸,慶幸自己這趟出宮,慶幸沒有更晚遇見他,慶幸他飽經摧殘還能初心不改,心懷美好!
    “所以也把他們倆獨自鎖在葬城,讓他們在瀕死的恐懼中死去吧。至於這些百姓,我一點也不怨他們,真的,一點也不恨。因為我太明白死亡的可怕了,我曾經跟他們一樣,所以我理解他們。隻不過……他們欠我一句道歉!”
    周圍的百姓本就對扶桑的故事同情的不得了了,經扶桑這番言語,早就羞愧難當,年邁的老者率先開口:
    “扶桑,我們真的很抱歉,對不起啊,孩子!”
    隨後附和的人越來越多,葬城之中,無論那些有傷害過扶桑的人,還是那些有過傷害扶桑之心的人,道歉之聲大的有些震耳欲聾。
    淩晞㬚似乎對這個結果沒有絲毫驚訝,淡淡吩咐著:“就這麼辦吧!何普劉濟等人待疫病患者們救治完之後,關在葬城中至死,派人把守。”
    這種折磨人的死法怕是比直接取了他們的狗命來的更爽吧!此時黎茗的眼眶中早已淚水滿溢。扶桑突然湊到黎茗近前,一把撈起淩晞㬚還握著的黎茗的手,一臉氣呼呼的掰開淩晞㬚的手。瞪著眉毛對淩晞瞮用著僅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別以為你現在是皇上,還幫我出了氣,我就會對你有好感,告訴你,我就是討厭你!”
    亦非見扶桑不客氣的樣子,就氣急敗壞跑上前來推開了扶桑。
    “大膽,對陛下這麼放肆。”
    “算了!”
    “稍後還需煩勞茗兒協同這些醫官們為災民診治診治了。”
    黎茗應聲點了點頭。
    淩晞㬚說完歎了口氣,一臉莫名其妙,甩了甩不染纖塵的白袍離開了。他一離開,浩浩蕩蕩一群官員也跟著離開了
    隻留下黎茗和扶桑,黎茗摸了摸扶桑的腦袋舒了口氣。扶桑則是笑嘻嘻的衝黎茗呲了呲牙。

    作者閑話:

    扶桑的過去斟酌了很久,本來想用兩章細膩的描寫一下,但最後還是考慮了一下大家的感受,不想把血腥味太重的情節描寫下來,怕大家接受不了。所以大家就自行腦補吧!
    嗯,就是醬紫,總之你們懂扶桑有多大的善良才能原諒這些人就對了!!嗯,就是很慘!!
    一曲涼涼送給十年前的扶桑!!別攔我讓我哭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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