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禦慈庵回來，夜色已漸漸深了，星鬥都已纏上了夜空。一路上一行人都沒怎麼言語，此刻到了內院，隻剩下他們幾人。亦非一個飛身躍上了廳前的梧桐樹，隱入了夜色。
    淩晞㬚輕轉回眸，一汪清泉般的眼中似乎能映出頭頂的星辰閃爍
    “茗兒對今日見聞有何看法？”
    “我仔細瞧過了那些百姓的症狀，發病遲緩，潛伏期長，病症磨人，不像是一般疫病從動物身上感染而得來的，倒有些像服用了什麼東西而染上的。還有就是，我問過了那些集體診治過的郎中，由於沒有先例，他們開的方子都是針對病者身上某一階段的某一病症逐一開方下藥，而沒能究其病源，對症下藥。都是治標不治本。所以我認為要想根治這種病，還是得找到病源所在才行。”
    “可那劉濟不是說了麼，第一批患上此症的人都死絕了麼？”
    亦凡聽後有些茫然。
    “既然沒法從人下手，就隻能換種渠道來查了！”
    亦枚抱胸泠然道。
    “沒錯，不能查人自然還有別的蛛絲馬跡可循。”
    黎茗點頭讚成著亦枚的說法。
    “能在一夜之間突然爆發，隻能是同一時間大麵積為百姓所接觸或者使用的東西，唯一的可能就是——水源！”
    淩晞㬚顯然聽完黎茗的陳述之後就有了確切的想法。
    “對，水源出問題的可能性最大！”
    “塘坊百姓用的水都是引自塘渠，塘渠自塘祁山澗而始，途徑塘坊五個縣。”
    亦風沉冷的聲音傳來。
    “好，此事刻不容緩，明天一早我們就順著塘渠沿河而上，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理清了思路，黎茗瞬間鼓足了幹勁兒！
    劉府東苑的廂房，靜寂的內室一片清寂，淡淡的熏香繚繞在屋子的每一個角落，一抹梨白的身影盤坐在一個檀香案幾前，清透的玉冠挽著如瀑的發絲傾瀉而下，視線緊緊鎖在麵前的白紙上，纖長的五指執著一隻狼毫在紙上細細描摹著。
    “可有什麼發現？”
    “陛下，屬下探過劉府的內室了，沒有發現什麼機關暗閣，也走訪過各大錢莊，近幾個月也沒有數目較大的進賬。”
    亦風話畢，淩晞㬚筆下一頓，一抹熟悉的弧度在嘴角輕輕揚起，筆下又動了起來。
    “嗬，倒是隻狡猾的老狐狸，既然是贓款自然不敢大張旗鼓的收入囊中。亦非？”
    “回陛下，屬下查過了這個劉濟升遷的履曆，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無非是娶了江淮富商之女何氏，有了些財勢，加之年輕時確實頗有幾分才幹又左右逢源，才坐到了今天這個位置。上任以來，唯獨貪戀美色，雖然花名在外，卻也不曾有什麼作奸犯科的記錄。”
    “那洛水縣令一事如何？”
    “嗷，那洛水縣令好像是個百姓稱頌的的清官，名喚應賢。說是當時疫情泛濫，洛水百姓也深受其害，這江淮知州劉濟被封欽差大臣應旨意查訪，結果瞧見這應賢的夫人姿色非常，惦記了許久，便起意尋了個由頭，讓那應賢下了獄，那應夫人不願忍受劉濟的多次騷擾欺淩，守節自盡了，沒過多久這應賢也沒能受得住這牢獄之苦死了。唯獨還有一個女兒，那應賢好像早知有此一劫，提前將女兒送走了，說來也巧，那應賢的女兒陛下上次也讓我查過，就是上次皇後娘娘在春風度救下的那個姑娘，應珞璃。”
    “尋了個由頭？可查清是什麼？”
    淩晞㬚停下手中的筆抬眼看向亦非。
    “這倒是不太清楚，不過好像不算什麼大事兒，就說是那應賢為一個洛水百姓說了幾句話，衝撞了劉濟，便被送進去了。”
    “繼續將此事查清楚，亦枚那邊有什麼發現。”
    亦非應了聲。聞言，淩晞㬚複又垂下眼眸執起了毛筆繼續寫著。
    “陛下，屬下一直注意著扶桑，每日行為也都正常。隻是今日陛下和娘娘都去了禦慈庵，他卻沒有跟去，而是去了一間藥鋪，卻沒有進去，隻是麵無表情地站在門口看了一下午，日落才回來。”
    “那間藥鋪叫什麼名字？”
    淩晞㬚繼續著筆下的動作。
    “普濟堂。”
    淩晞㬚眉目絲毫不為所動，唇邊冷笑一聲，隻是繼續著拉出筆下長長的墨跡，一筆完成，隨後將那狼毫無情的丟在了案幾上，拂袖而去。那筆尖未幹的墨跡生生的在原本淩厲剛勁的兩行字上濺開了一朵妖豔的花，那字跡未幹，卻遒勁有力：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西苑廂房門口，黎茗站在一扇木門前，遲疑良久，伸出手想要敲卻還是收了回來，看著裏麵閃爍的燭火，再次伸出手去，探了許久最後還是收了回來，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黎茗不想逼他，從扶桑到了江淮，她就注意到了他的變化，他心裏肯定埋著很多秘密，關於江淮，關於劉濟，或者還有其他的什麼。包括今天下午，這幾日與她形影不離的扶桑卻突然主動請求要離開，黎茗沒有多問允了。因為她看得出來，扶桑雖然遭受了很多苦難，但卻是個內心柔軟善良的孩子，所以她相信他，相信他終有一天想說的時候會主動來找她，所以，黎茗盡管心裏有許多的疑問與好奇，還是選擇了離開，選擇了等待。
    而黎茗不知道，在她出現在他門口的那一瞬間，扶桑就已經知道了。扶桑盯著她的身影，每每看見黎茗抬起手要敲響他的門時，他的心就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看到她又放下手去，又鬆了一口氣。他並不是不想見她，隻是他還沒想好該怎麼麵對黎茗，他還沒準備好將自己最狼狽不堪的一麵展現在她的麵前，即便自己從出現的那一刻起就是那麼狼狽不堪！扶桑閉上了眼，靠著殿門滑下了身子，陷入了一片黑暗。
    劉府後院的書房中，一身材渾圓，著錦服的中年男子沉著眼，眉眼擰在一處，嘴角因為憤怒有些抽搐，眼角額上的皺紋因為怒氣在整張臉上越發深的可怖。正是白日裏那溫和的劉大人。
    劉濟掀了掀還冒著熱氣的茶杯蓋，似乎是強忍著怒意咬牙出聲。
    “怎麼樣，找到屍體了麼？”
    台下跪著的一身材瘦小的男子顫抖地低著頭，眼珠轉來轉去遲疑的答道。
    “沒……但當時我們親手把他送進了葬城，外麵又有重重把守，絕無可能自己逃出來，他……他不可能還活著啊！”
    “廢物！”
    劉濟一個甩袖將手中緊攥的茶杯狠狠的砸向地下那人，早已怒不可遏。地上那人忙一個側身才險險躲過，那茶盞哐的碎裂成渣，杯裏的茶水灑在地上還騰騰的冒著熱氣！可見坐上那人怒意之盛。
    “你說不可能活著，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兩個人生得一模一樣的臉麼？你做的那些事要是被發現了，別說你項上人頭不保，就是我也得受你牽連！”
    “姐夫，你救救我，姐夫你這麼厲害，一定有辦法的吧，我還不想那麼早死！”
    地上那人聞言嚇得一哆嗦，慌忙爬到劉濟腳下，抱著他的腿慌亂的搖著。立即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一腳甩開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男子。
    “行了！何普，瞧瞧你那副慫樣，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哭什麼哭。好在那賤奴好像失了憶，什麼都不記得了。想必還沒把你那些破事兒抖出去！”
    “真的麼？那賤奴不會是裝的吧！他最擅長這一套了。”
    何普一聽，那臉上還掛著幾顆淚珠，可麵上早已是一幅計上心來的猥瑣模樣，立馬站起身來湊到了劉濟身旁。劉濟沉吟半晌。
    “我看不像，那位龍大人不像是得知了什麼。不過，夜長夢多，你還是趁早解決的為好。我看那位龍大人也不像是個好對付的，咱們得小心行事了。還有，你這些日子給我消停點，再敢惹出點什麼事兒來，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我看那龍大人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哼！一副小白臉兒的樣子，身邊就帶了四個侍衛和一個丫頭就敢來，比起姐夫來，還嫩著呢！”
    何普攤著手，一臉諂媚的笑著。
    “總之，這次別再失手了，做的幹淨點。”
    劉濟負手而立，望向窗外的殘月，眯起了眼。

    作者閑話：

    我們扶桑小天使命途多舛呐！
    默哀三分鍾。
    感謝大家的支持，推薦的，收藏的小可愛們！愛你們，麼麼噠！
    新年快樂，狗年大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