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麟母親沒有大清早就來接他，而是讓他玩到了傍晚。等到唐母急匆匆地來接的時候，唐麟已經玩得很盡興，以至於又已快昏昏欲睡了。
    臨走的時候唐麟迷迷糊糊的。唐母去抱，唐麟就扒拉著秦爵的衣服死都不放，還糊了秦爵一脖子的口水，秦爵哄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肯走了，走前還親了秦爵一口。
    其實秦爵心裏挺開心的。
    原來唐二今天一直睡到下午，起來後摔散了兩把椅子，又跌跌撞撞地走了，這才叫唐母放心把唐麟帶回來。
    現下，快過年了。
    小村裏的過年方式很簡單，和城市裏當然沒法比。沒有大魚大肉，沒有錦衣新襖，隻有一點壓歲錢，略表長輩對小輩的祝福。
    唐麟很喜歡過年，因為可以收到壓歲錢。不是因為他貪財，而是因為小小的他也知道，錢可以買到自己心愛的東西。
    這孩子心靈澄澈，接觸的世麵也不多，他要求的自然也不多了。往年，都是叫去城裏的伯伯們帶一把用彩色玻璃紙包的糖，剩下的都交給媽媽保管。
    兩三年下來，也有好幾百塊了。
    其實孩子心裏是有打算的，他本來想可以用這些錢來還爸爸的賭債，這樣爸爸就可以對媽媽好一點兒，即使他並不知道這幾百塊到底能夠做到什麼。
    但是今年他交到一個好朋友，是這輩子都值得好好對待的朋友。
    於是，唐麟決定用這些錢為哥哥買一份禮物。
    大年三十到來的前一個晚上，剛剛下完一場大雪。清晨，絲絲寒氣縈繞著過年的氛圍，滿山銀裝素裹，屋簷低垂，冰柱倒懸，水晶般的光澤使簡陋的房屋略顯奢華。
    這天一早，唐麟收到了媽媽給的過年的第一份壓歲錢，然後邁著小小的步子一家一家拜訪，美滋滋的從村頭走到村尾。
    龍小胖是胖嬸兒的小孫子，胖嬸的丈夫在縣城裏做泥瓦匠家，是這個村子裏為數不多的看上去富裕的人家，平時家裏人都很寵這個孩子，已經十歲的年紀卻仍然由著他胡來。
    唐林手裏抓著三張十元三張五元被龍小胖擋住了去路。
    “這麼一大早就挨家挨戶要壓歲錢呀，瞧這勤快勁兒！”
    “……嗯…沒…”唐麟先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龍小胖很嫌棄地看了唐麟一眼，使著壞心：“要不……分點小爺我？”龍小胖往前逼進一步。
    唐麟跟著後退一小步，緊了緊手裏的壓歲錢，搖了搖頭。
    “要不這樣吧，我用我的兩張換你手裏的一張，你看成不？”龍小胖拿著手裏兩張一元錢的紙幣，對唐麟說。
    唐麟猶豫了一下，水亮的大眼睛望著龍小胖：“這樣……你不會吃虧嗎？”
    “我比你大，吃虧算什麼？再說了，我們是朋友，以後不是還要一塊兒玩呢嘛！”龍小胖心想果然是個小傻子。
    唐麟一聽到可以做朋友，當然是高興的不得了，立馬點著頭。
    “那我把顏色好看的留給你，這張就給我吧。”龍小胖抽走了唐麟手裏的一張十元紙幣。
    “小胖哥哥，你人真好！”唐麟笑得一臉燦爛。
    “你以後可以專門找我來換啊。”
    “嗯，好！”
    秦爵剛從村子後山回來，恰好讓他撞上這一幕。
    “小麟！”
    唐麟一看是秦爵，高興得整個人都飛奔著撲上去，“哥哥！”直接在秦爵臉上親一口。
    秦爵已習以為常，“在和朋友幹什麼呢？”其實他都已經看到了。
    “看，這是我的壓歲錢！”唐麟舉著手裏的七張紙幣，眼睛都在笑。
    “哦，小家夥這麼厲害啊！”
    走過龍小胖身邊的時候，秦爵瞥了他一眼，龍小胖嚇得一個激靈。本來他做了虧心事就很心虛，再加上那一眼，他嚇得差點哭了，拚命咽著口水。
    秦爵顯然沒有和小孩子計較。
    他有足夠多的方法讓人生不如死。
    其實他心裏挺不好受的，大半年前他就發現了，唐麟這孩子和誰都不太搭夥。並不全是因為唐麟的問題，那群孩子都不願意和他玩。
    事實上唐琳是在一些問題上不能想太明白，在同齡孩子中，思維是相對要慢一些，可秦爵認為這並不是承認唐麟傻的證據，他不否認這裏麵也存在著一定對唐麟的個人感情因素，可是唐麟的確非常單純。
    不食人間煙火的那種單純。
    讓人忍不住想維護一輩子。
    耳邊，這孩子還在喋喋不休地描述著自己新年第一天的早晨，動聽的娃娃音悠揚著，讓清冷的早晨不再清冷。
    “小家夥……”
    “嗯，哥哥怎麼啦？”
    “沒……沒什麼。”秦爵笑笑。
    唉…還是舍不得啊，舍不得告訴他。
    秦爵十五年來，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猶豫過。
    “哥哥，你一皺眉頭就沒有以前那麼漂亮了！”唐麟仰著小腦袋，眨眨好看的大眼睛，眼睛也像會說話。
    秦爵被他逗樂了。
    一時間秦爵想起，唐麟以前問過他：“哥哥，我傻嗎？”
    秦爵第一時間隻想到
    這孩子，恐怕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這樣通透的了。
    小麟，你一點也不傻……
    另外，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