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家的小兒子昨天從縣裏頭回來了。”胖嬸提著一籃子青菜從秦爵家門口經過。
    “這幾年從咱們村走出去的漢子也挺多的，聽他們說，外頭變了許多，像咱們縣都算不上什麼的。”
    “唉，我們這村子，哪還有人管。”
    一晃大半年過去了，這大半年裏，的的確確發生了很多事。管家當初走的時候把秦爵交給了隔壁家的胖嬸照顧，可人家自個兒的小孩還嫌照顧不過來呢，何況這兒幾個月不見新人來，所以就隻拿錢不辦事了。
    秦爵不想多事，自己一個人挺好的，根本不需要別人的照顧。實在無聊的時候，那個小傻瓜還會跑來找他。
    有時候覺得，就他們兩個人也不錯。
    “哥哥！”
    唐麟每次都這樣，人還沒到，卻遠遠地送來清脆的聲音。雖然穿的不好，但你每次看他從遠處跑過來，小小的身體整個嵌在陽光裏，周身都金燦燦的，美得不可方物。
    唐麟一頭紮進秦爵的懷裏，秦爵兩手托著他，心想，這小子長了不少。
    “我們今天還學寫字好嗎？”唐麟極熱鍾於寫字，他想寫一手和秦爵一樣漂亮的楷書，而這個想法，在他第一次看見秦爵寫字的時候，就已經根深蒂固了。
    “好啊，看看我們小傻瓜能記住多少。”原來秦爵也是會調皮的。
    秦爵給了他一本字帖，叫唐麟按著字帖寫，然後自己在一邊看書。這幾個月裏，他去了縣裏七次，看完了幾十本書，可他覺得還不夠，他想回去，想做個有用的人。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沒用了，他該怎麼辦，母親又該怎麼辦。
    “哥哥，好看嗎？”唐麟舉著整整一頁的“秦爵”，笑得一臉率真。
    秦爵回神，點點頭。自從教唐麟寫字以來，他寫的最多的就是“秦爵”這兩個字，而且寫的最好。
    這孩子真容易開心，從認識到現在，秦爵就沒有見他難過過，像他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看著他可愛的麵容，秦爵有種想守護一生的衝動。
    盯著盯著，秦爵也跟著笑了。
    “哥哥！你笑起來真好看，應該多笑笑啊。”
    早就懷疑你的笑容有魔力了，秦爵想。
    “小麟，你會一直叫我哥哥嗎？”其實說這話的時候，秦爵有一絲不自知的祈求。
    唐麟爬到秦爵身上，疑惑地看著秦爵，不一會兒又開懷了，“小麟會一直叫哥哥，叫……叫一輩子！”說話時，眼裏都是真誠。
    這次反是秦爵笑著說：“小傻瓜，你知道一輩子有多久嗎？”
    這次唐麟搖搖頭。
    “一輩子啊，就是從生命的開始到以死亡終結。這一生心裏一直想著念著，無論遇到什麼樣的變故，什麼樣的困難，都把它當使命來完成，就算有人要你死，你也不會放棄。”
    唐麟還是搖頭，“聽不懂。”
    “早晚有一天，你會明白，而且很深刻……很深刻。”
    “好。”雖然不太明白，但他會一直記得，當作一輩子來記。
    剛才還挺認真的，不到三分鍾，就又變成了那個沒心沒肺的唐麟了。
    他在屋子裏東看看西摸摸，不亦樂乎，好像所有關於秦爵的東西，他都格外感興趣。
    唐麟正盯著牆上一把仿真槍的模型看得津津有味，小手還輕輕地摸著，喜歡的不得了卻又怕弄壞了，而秦爵就盯著唐麟看。
    其實秦爵早已發覺，唐麟這個孩子是有缺陷。他一次學不了太多東西，而且一件事很難記得長久。有時候，你問他一件事情，他能忘得幹幹淨淨，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為了記憶深刻，你需要一遍一遍的在他耳邊提醒重複，迫使他記住。但你看他認真而迷茫的眼睛，又會不忍心。
    可是秦爵不想他把他給忘了，原因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隻是每每想起會有一個這樣通透的人兒把他記在心裏頭，這會是一種多麼美妙的感覺。
    唐麟張著小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然後跑到秦爵身邊，自然而然地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長而密的睫毛顫了顫。
    “困了？”
    “哥哥，就睡一會兒，保證不打擾……”
    一絲寵溺從秦爵的眼角閃過，低頭，印下一個淺淺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