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在乎她說的話嗎？”何雋突然毫無預兆的開口了，聲音很啞，像是嗓子被黏住了似的。
    “什麼？”聞澈問道。
    “徐霜妍，她說你看起來像癮君子，所以你就要回去收拾一下自己？”何雋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這話的適宜性究竟如何，他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身份說出這句話，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問，聞澈這樣的人，身為富家公子卻沒有富家公子身上那股浮躁傲慢，待人真誠、會做飯、很幽默、會畫畫、個子高、長得好，哪個女生會不喜歡呢？
    何雋在心裏把聞澈的這些優點數了一遍，暗道，完了。
    從前他覺得聞澈缺點一大堆，但瑕不掩瑜，現在呢？連瑕都沒有了，聞澈偶爾會有的暴躁脾氣，持續進行的死不要臉，在此時的何雋心中都變成了聞澈的可愛之處。
    在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內，何雋分不清自己對於聞澈的感情究竟是喜歡還是愧疚，聞澈能為了一句輕飄飄的承諾而在跑到郊區去取景給他畫裝飾畫，為此還在高架上直接昏倒了；聞澈能為了他熬滿滿一鍋的綠豆湯，還為此沒去醫院輸液造成病情加重；就算這樣，自己卻還是利用了聞澈，阿猴入學盛楠的事，以林司令在A市的地位怎麼可能辦不到，但何雋就是自己拉不下臉來去跟林司令說，所以故意跟聞澈提起，知道他一定會幫這個忙，而其實早在閆莊的時候何雋就對聞家父子的關係略有察覺……
    回想起來，何雋真覺得自己挺不是個東西的，一邊接受著別人的好，一邊裝作對聞澈的心思毫不知曉。
    何雋很肯定，在遇到聞澈之前，他絕對不是個彎的，他有過女朋友，並且不止一個，隻是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沒有任何一任女友能夠給他這樣的感覺。
    在聞澈提起徐霜妍的時候，在徐霜妍和聞澈有任何的身體接觸時，何雋的內心都會非常的憤怒與不安，他最擅長的隱藏情緒也在麵對這件事時暫時崩潰了，所以他帶點兒酸味的說出了那句話。
    這種感覺才此前他從來沒有過，他已經在那樣的家庭中耗盡了得不到任何回應的熱情，久而久之，他甚至連感情都開始退化了，當他偶遇自己的女友挽著另一個男人的時候，他心裏不會有任何類似於此刻的情感，更多的是解脫。
    他在軍校中時是“最佳樹洞”，他聽了好多關於單戀、劈腿、分分合合的狗血故事，在他麵無表情，偶爾點頭的傾聽中，沒有任何一個人會發現，他有多希望去體會一下那種感情。
    在他的戀人愛上別人時，他想憤怒，他想失望，他想悲痛欲絕，然而他卻什麼都沒感覺到，甚至還覺得解脫，他想，一定是他不夠愛那個女人，然後他又找了下一個女朋友，當他的戀人對他撒嬌，拉著他逛街時，他想開心的給她回應，但他卻做不到。
    後來，他發現他好像失去愛人的能力了。
    直到現在，他才終於體會到了那種他從前夢寐以求的感情，但他卻沒有想到，這種感覺會那麼的難受，從前聽那些戰友說起的種種全都不如他此刻體會的百分之一。
    那股憤怒要再乘百倍，再加上等量甚至超過的悲傷，滿腔的酸澀，帶著些因為缺少立場的無奈，和想要衝上去對那人質問“你到底是不是愛我？！”的難為情，還有許多人類的言語無法描述的感情，雜糅在一起，終於讓從未失過態的何雋，跟個怨婦似的說出了那句話。
    “你很在乎她說的話嗎？”何雋又說了一遍，他像是急於確認什麼似的，曲起胳膊作勢要從床上坐起來，但由於身體的情況，無法輕易的辦到。
    阿猴愣了一下，連忙過去幫他，聞澈正要走過來，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夜半三更呦盼天明——”
    “我家裏的電話，我出去接一下。”來電顯示上寫著‘奇哥’兩個字，奇哥從不會為了寒暄話家常而打電話給他。
    病房裏邊，何雋被阿猴扶著從床上坐了起來，阿猴看著何雋，眼神裏頗有些責怪的意味。
    “何哥，你出事兒那會兒聞澈哥特別擔心，走路都不利索了，你在手術室裏時也是，他一直守在病房外，後來還給你獻了血，你不該這麼說他。”阿猴從水壺裏給何雋弄了杯溫水，“我感覺聞澈哥的身體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我第一次見他那會兒他也不胖，偏瘦的體型，但現在簡直就是根竹竿，你也別故意說話氣他了，他也得有自己的生活啊，咱們作為兄弟，隻要支持他就行了。”
    何雋被阿猴這番話給說得啞口無言，但這次他並沒有沮喪於自己沒有立場，這個事實他清楚，一直為此糾結從來不是他的選擇，他的選擇是，他要有一個立場。
    病房外邊，奇哥正向聞澈詢問盛楠私立高中的事兒，聞澈這才想起來，那張表他讓阿猴給填好了，隻是何雋出了事兒，他就忘了這回事了，冷靜下來想想，他不僅得把表拿過去，還得去上PS課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