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這是。。。。。。”沒等柳詩堯開口，還沒來得及換鞋的範爸爸就三步並作兩步，風一樣地衝來結結實實地扇了詩堯一個大嘴巴。
    “你還知道回來？有本事在外麵野一輩子啊你，有本事永遠別要這個家啊你，兔崽子，在這禍害我還不夠是吧，還想跑去禍害誰，說！”根本沒給柳詩堯和範思哲反應的時間，範爸爸又接著怒斥道：“誰讓你帶外人進來的？不知道你媽媽喜歡幹淨嗎？你害死完你媽媽，現在又想把我氣死是不是？滾，滾了就別再回來。”話剛說罷，便把不知道從哪裏帶回來的酒瓶往地上狠狠摔下去，摔完，遂歪歪斜斜地向沙發挪過去。
    範思哲原本也算是習慣了的，可這一刻，沒想到在外人麵前他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收斂，憤怒、恥辱、委屈、悲傷，所有的情緒夾雜在一起，他真的想永永遠遠擺脫這個家，於是抓著詩堯的胳膊，頭也不回地就朝外走。可沒走兩步，就被詩堯給拽住了。
    “你先回去吧，明天學校見。”柳詩堯暗自壓了壓思哲的手背，目光堅定。
    “可是他。。。。。。”範思哲覺得對不起詩堯，堯媽媽對他那麼好，這莫名其妙挨的一巴掌，人情可怎麼去還。
    “相信我，沒事的。”柳詩堯再次拍了下思哲的手背後，便輕輕推開了。
    範思哲看著柳詩堯已經紅腫了的臉頰，雖然心中有一萬個不忍，卻還是轉頭走出家門。出門的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窩囊。
    範思哲走後，柳詩堯便開始收拾地麵上的玻璃碴，先把大塊的玻璃用手撿起來，才發現地板上竟有數不出多少處被硬物磕碰的痕跡，新的舊的，大的小的，他想到思哲之前不知受過多少次這樣毫無緣由的指責和虐待，背負了多少這個年紀本不該背負的傷痛，就又止不住地流下淚來，連手指被劃破了也毫不自知。
    詩堯用笤帚將細小的碎玻璃渣掃幹淨，又用抹布將地板上的酒漬擦拭完畢，不料範爸爸因酒後不適，沒等從沙發上起身便控製不住地將穢物嘔吐在了地板上。
    詩堯去廚房倒來溫水，放在茶幾上，再次趴在地板上用抹布開始清理。沒想到的是，範爸爸非但不領情，還一把將他剛倒的水杯摔在地上，嘴裏罵道：“滾，少在這給老子假惺惺地裝好人，我絕不會原諒你的，死也不會！”說完，又暈暈乎乎，一頭歪倒在沙發上。
    詩堯終於壓抑不住了，站起來仰起頭，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而下：“爸爸，也該夠了吧！如果現在我們一起去了天堂，在那裏，您，我，媽媽，還能做一家人嗎？”
    範爸爸瞬間怔住了，他不是沒醉，但依然沒有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雖然他正是這麼想的。他躺在沙發上，背對著思哲，睜大著眼睛，仔細聽著。
    “媽媽真的希望您這樣嗎？她真的願意看到您整天頹廢消沉，除了喝酒，其他什麼也不幹嗎？她能想象，她曾經深愛過的人，會是如今這番窘迫墮落的模樣嗎？還有，您是真的愛她嗎？真正的愛不應該讓人變得更加偉大更加堅強才對嗎？等我們在天堂相見的時候，您確定要用現在的樣子去迎接她嗎？打我罵我不要緊，可我不希望您再活在自責當中了，我沒有錯，您也沒有錯，媽媽並沒有真的離開，她一直在看著我們呢，一直在天堂，微笑著，看著我們呢。我會陪著您，直到您能夠重新有勇氣麵對生活，麵對她，所以，爸爸，求求您，求求您振作起來吧。”柳詩堯淚眼婆娑地看著客廳那種巨幅女人畫像，那一刻，他入戲了。
    良久的沉默後，範爸爸終於還是躺不住了，從小聲抽泣到放聲大哭，拖著身子挪到範媽媽的畫像前，歇斯底裏地撕心呐喊：“阿春啊，回來吧，我好想你啊，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啊，求求你原諒我，回來吧！阿春啊，回來吧，我好想你啊，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啊，求求你原諒我，回來吧！阿春啊。。。。。。”就這樣一遍一遍，哭喊到嗓子再也發不出聲，柳詩堯走過去跪在地上，抱著範爸爸，兩個人忘情慟哭。我想大家也都知道，這是他唯一的招數了。
    後來範爸爸向詩堯道歉，問他這麼多年是怎麼忍受下來的，忍受他的殘忍暴躁，忍受他的無理取鬧。而詩堯卻雲淡風輕似的告訴他：“因為我愛您啊，就像您愛媽媽一樣愛著您，所以就算您繼續折磨我，折磨自己，我也有動力繼續堅持下去。我希望您知道，我並不她生命的終止，而是她生命的延續！”你能想象嗎？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被這番話撩的哭得像個孩子。
    走出隔閡的父子倆，無視時間觀念地聊到了很晚很晚，範爸爸給詩堯講述了許多可能連思哲都不知道的他們戀愛中的種種細節，這讓他聽的好生羨慕。他想，如果自己的媽媽也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深深愛著多好啊，可惜現實就是這樣，有的人活著，卻一無所有，有的人死了，卻得到了他人夢不可及的一切。
    第二天校園門口，範思哲不知道起的多早來等詩堯，當他看見自己的爸爸開車送詩堯上學的那一刻，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擦，你給他灌什麼藥了，等等，你不會是把他給打服了吧？”範思哲始終在驚恐中走不出來，上去就給詩堯胸口一圈：“你特麼的是個人類麼！”
    “神經病！走啦，到教室告訴你。”詩堯一把摟過思哲的肩膀，看著範爸爸開著車逐漸遠去，說了句：“思哲，你有個好爸爸。”
    “什麼？”
    “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