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你不回家真的可以麼？”柳詩堯有點擔心，也有點難為情。
    “嗯，沒事，我爸平時根本不管我，他巴不得我死在外麵呢。”說這些話的時候，範思哲的眼裏流露出來的不知道是怨恨，還是悲傷。
    “胡說些什麼，那今天就先去我家吧，我家就我和我媽兩個人，她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別的不要多說也不要多做，然後你就說我是來找你補習功課的。房間的布局也很簡單，需要拿什麼東西的話我會提示你，總之隨機應變，千萬別露餡，先把今晚對付過去再說，指不定明天一切就都恢複正常了。”柳詩堯一路上不停地碎碎念著，深怕百密一疏露出什麼破綻。
    “對了，有件重要的事我差點忘了，我老媽的腿不太好，每天晚上睡覺前我都會給她按摩，今晚的話就隻能麻煩你了，她可能會問你學校裏的事，你就說都挺好的就行。”直到進門的前一秒柳詩堯依然不斷地叮嚀囑咐，總感覺一萬個不放心，怕哪裏出問題。然而他千算萬算，算不到在他老媽推開門的那一刻，他脫口而出來了句：“媽，我回來了。”刹那間，用空氣凝滯四個字已不足以形容當時的尷尬氣氛。
    “怎麼辦怎麼辦，她沒聽到沒聽沒聽到，天呐誰來救救我，趕緊讓時間倒流好嗎，哪怕就三秒。”柳詩堯一手扶著門框一手準備脫鞋，就這個姿勢定在那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什麼情況啊這是？這孩子是誰？為什麼要叫我媽？他怎麼會和堯堯在一起？該不會是我善良的堯堯領回家一個低能兒吧？難道家裏有隻流浪狗還不夠嗎？”詩堯的媽媽始終保持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和老白那張臉一樣一樣的。
    情急之下，隻聽範思哲“嗵”一聲跪下，耷拉著腦袋，說道：“媽，我錯了，他叫範思哲，我，我喜歡他，今天下了很大的決心才跟您坦白，您要是不同意的話，我現在就讓他走，不過我會跟他一起走，您的養育之恩我隻能來生再報了。”編這些話的時候，範思哲差點就沒憋住笑出來了，完全無視柳詩堯和堯媽媽驚恐的我是誰我在哪茫然無措的樣子。
    “要不要玩這麼大？以後還怎麼收場啊！”柳詩堯內心一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卻也無力回天了。
    “所，所以才這麼晚回家的嗎？先進來再說吧，讓別人看到像什麼樣子。”堯媽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剛才她聽到的這件事，但她清楚的知道，不能讓兩個孩子深更半夜地再往外跑了。
    “不知道有客人來，所以沒什麼準備，就幾個家常菜，不知道合不合，叫什麼來著？”“範思哲！”“哦，不好意思啊，不知道合不合思哲的口味。”除了這句開場白之外，整個晚飯過程中三個人都再無交流，各自端著碗，各自心事。
    “阿姨，我來洗碗吧。”吃完飯柳詩堯趕緊幫忙收拾。
    “沒事，你休息去吧，我來弄就好了。堯堯，快帶你，帶你朋友去忙你們的。”堯媽媽黯然地舒了口氣，卻想努力保持那讓人安心的笑容。
    柳詩堯也怕接觸多了露餡，便拉著範思哲一起進到自己房間。
    “搞什麼鬼，等明天恢複原狀，你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要怎麼跟我媽解釋？”
    “你不感激我替你解圍就算了，竟然還好意思埋怨我，是你自己先犯錯的OK！”
    “解你個頭啦！我都不知道以後怎麼麵對我老媽了好嗎？”
    “你是不是有點太樂觀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變不回去怎麼辦？”範思哲說完就後悔了，他知道柳詩堯不可能沒想這件事，他自己其實也不想去提的，隻能祈禱這場鬧劇趕緊結束，否則根本瞞不了多久。
    短暫的沉默後，柳詩堯讓範思哲幫忙替他老媽按摩，範思哲雖然不怎麼會也隻能硬著頭皮頂上去。
    “堯堯，你今天還沒出去遛佑佑呢，狗繩和鏟子我洗完放在衛生間了，那個，你可以讓思哲來幫我按摩嗎？”堯媽媽並不想麻煩思哲，隻是她有話要對思哲說。
    這感情好啊，範思哲想都沒想就回臥室跟柳詩堯說：“你媽讓你去給她按摩，讓我去遛狗。”
    “啊？”柳詩堯不知道自己的媽媽打的什麼算盤，也隻能聽之任之。他先和思哲去陽台牽狗，佑佑左右看了看他倆，汪汪叫了兩聲，詩堯蹲下身子摸了摸佑佑的腦袋，又親了親它的額頭，就讓思哲帶走了。
    詩堯來到媽媽的房間，見到媽媽臉上一如既往的祥和的笑容，忍不住有點想哭。
    “呃，嗬嗬，住的還習慣吧？”“習慣。”“那個，那什麼，晚上吃飽了嗎？”“阿姨，有什麼話您直說吧。”“阿姨，阿姨是不知道從哪說起，得了，那就想到哪說到哪吧。”“恩。”
    “不知道堯堯跟你說過我們家的事沒有。我們家原來是開家具店的，為了能少幾個工人錢，那進貨送貨都是能自己來就自己來的，你別看阿姨是個女的，力氣可大著呢，可阿姨有的，也隻是力氣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爸在外麵有了女人，我本來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為了堯堯湊合過的，他把家裏的錢拿去給那個女人花，我無所謂，他喝醉酒打著罵著要跟我離婚，我也能忍，可我想不到的是，他竟然能當著我的麵扇自己的兒子，就因為堯堯拽著他的衣服哭著鬧著不讓他去見那個壞女人，我當時真的殺他的心都有。”堯媽媽哽咽了一下，繼續說道：“我意識到我錯了，徹徹底底的錯了，這樣一個畸形的家庭根本不可能給堯堯完整的愛，所以我同意離婚了，什麼都不要，隻要能快點離婚，隻要堯堯。可能單親家庭的孩子成熟的總要早些，堯堯真的很懂事，從來不會惹我生氣，學習也不用我操心，甚至懂事的讓我心疼，問他任何事情，他永遠都說挺好的，不用我操心，可越是這樣我反而越自責，他明明值得更好的生活，卻出生在這樣一個家庭，有我這個不爭氣的母親。所以今天他跟我說你和他的事的時候，當然會很，很震驚，但其實，也有一點點欣慰的，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向我說他的事情，他既然這麼相信我，我就不該讓他失望，對吧？不過思哲啊，阿姨雖然不會幹涉你們之間的事情，但並不代表阿姨認為你們能夠一起走下去。現實是很殘酷的，你們可能會經曆想象不到的磨難，如果堅持不住的時候，答應阿姨，讓堯堯先說放棄，好嗎？作為交換，阿姨也答應你們，在你們放棄之前，誰拋棄你們，阿姨也不會拋棄你們，怎麼樣啊？”
    詩堯本來是覺得荒唐的想笑的，可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的他，眼淚決堤似的不斷點頭。堯媽媽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大男孩，也釋然地笑著哭了。
    “阿姨，我去上個廁所。”“去吧去吧。”
    這麼煽情的時刻竟然尿急，柳詩堯一邊調整情緒一邊走到衛生間，解開褲帶掏出來的時候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我去，這貨是不是亞洲人啊，長這麼大不嫌重麼？”不知道為什麼詩堯笑了出來，這太不像他了，是多久沒有這樣真實地宣泄自己的情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