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七章 皮相心魔(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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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發時是在早上,到了“西郊楓山”山腳下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了。
車子,拐進了山下的入口處:道旁,豎了一塊政府發布撤離公告的大牌子。白底黑字的告示,簡明扼要地寫明了政府號召大家撤離的前因後果。落款有,“安全區”臨時管理政府的字樣。
通往上山的路當中,橫著一道象征意義的鐵絲網圍欄。而這一道阻攔,也是示範作用,遠大過於它的實際功能。所以,蕭靖走下車後,簡單地用鉗子剪了一下,沒費什麼力氣,就把鐵絲網給輕鬆地弄斷了。
我,坐在車裏,暗覺傷懷:以往,這條道路,是我最不想踏足的。以往,這條路上的熱鬧,蕃昌與我格格不入;而今,我卻穿越了生死的隔阻,想盡了方法要重回到那條通往回“家”的路。
為了什麼,心情這般迫切?又為了什麼,滿腹無名的期盼和熱望?自己,也說不上來。
或許,命定之中,自有人主宰著一切,安排著一切。
車子,沿著彎彎繞繞的山間公路,向著“杜家老宅”駛去。一路上,高大茂密的樹冠,遮住了正午的陽光;涼爽的清風徐來,讓人心曠神怡。靜靜的林蔭道,久久不聞鳥聲蟲呢。。。。。。。仿似,隻因我們的冒然闖入,才打擾了這片世外桃源的安寧,自在。越往山的深處行去,越是感到清靜得幽遠,綿長。
片片殘紅隨遠水,依依煙樹帶斜陽。
分明是陽光正好的中午時間,給我們的感覺,竟是帶了些日落黃昏的疏曠,憊懶。
又往前,開了不到二十分鍾;我們,終是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杜家老宅”。
高峻顯赫的門樓,兩扇朱漆奪目的大門;一幢老式,充滿了威儀感的“四合院”建築,躍入眼簾!
它,仍然矗立在那裏,鮮明依舊,生氣依舊。單從外觀上看,我瞧不出與往日有一丁點兒的不同。時光的流沙,哪怕傾瀉了千年萬年,掩埋掉了無數的繁華喧囂,昨日黃花;而,這座宅院,依然深刻地駐足在流光裏,獨自沉靜,獨自傲然。
這宅子,像它的主人一樣;有著一種超凡脫俗的氣質。美的,佼佼不群;深沉得,不落凡塵。
可惜:我總覺得,我不該出生在這裏。我來自於這裏,或許才是上天最大的失誤。
我,滿懷心事地緩步走下了車。拉冬,跟在我的身後,見到了久別的“家”,倒是比我顯然開心得多,先一步樂顛顛地跑到了門口,去叫門了。
蕭靖,從第一眼看到了老宅的那一刻起,就像是鄉下小子初見到了大城市裏的摩天大樓——眼珠子,睜得滾圓,像是安裝了紅外線探測器;恨不得將宅院內外掃描個遍;好來證實,到底有沒有,他假想中的“寶藏”。
“我說,你就是出生在這個地方啊?!”蕭靖,好不容易看夠了老宅的建築風貌,才轉回頭來,衝著我,嘖嘖而歎:“要說有錢人,就是會享受!愣是把整座山,劃成了自己家的小後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躲在這裏‘修仙’呢。。。。。。。同人不同命,都是兩隻耳朵,一張嘴;瞧瞧你們是怎麼過日子的?大富大貴的命啊。住在這樣的房子裏,晚上,你舍得睡覺嗎?”
我,覺得這話,荒謬的可笑。止不住一樂道:“那你要怎樣?難不成,大晚上不睡覺,四處瞎逛嗎?真要這樣了,那不是鬧鬼,就是犯‘夢遊症’了。”
蕭靖,沉浸在自己設想的“尋寶之旅”中,活像是小孩子進了遊樂場,要玩“大冒險”遊戲的心態。
“你看看,這地方:山明水秀,鳥語花香;門前臨水,背後有山;鍾靈毓秀,一看就是塊‘風水寶地’。要說,這裏沒有寶貝,不可能!。。。。。。。”他,學著風水先生的樣子,輕晃著腦袋,倒著書口袋,說得似模似樣。
“憑我,這雙慧眼,非得讓它露出廬山真麵目,不可。”
即便,有點不忍心;我,還是想憑著良心要喚醒這隻做著“發財夢”的迷途小羔羊:“如果事情真是你想的那樣,這宅子裏藏著什麼寶貝;哪裏來輪得到你來找啊,早讓人把地皮都挖下去好幾層了!”
“寶物蒙塵,未遇明眼之人,這種事常有啊!”蕭靖,一點兒也沒受到打擊,反而顯得興致未減,極為積極:“何況,是整日麵對這麼一群被功名富貴,遮蔽了雙眼的大俗人呢?。。。。。。難得,百年一遇,像我這麼心地純粹,眼界清明的人。好將它們化腐朽為神奇,讓千裏馬遇到了伯樂啊。。。。。。。”
我,在心裏,默默地不忿。
他,這樣一個心心念念想著進山尋寶的人;還有麵目嫌棄我是個俗人?可笑不可笑啊?這是,怎樣荒唐又沒道理的衡量標準呐。
蕭靖,大約沒空理我,忿忿不平的怨念;他摩拳擦掌地搓著手,表情是要多專心,有多專心——說起話來,亦是振振有詞:“我不管別的!你們,浪費資源,白糟蹋了好山好水的,我管不著。反正,我的‘探險之旅’,算是正式開始啦——!”
我,也沒法再說什麼了,眼看著他追著拉冬,奔向了杜宅的大門:那勁頭兒,仿佛,前方立著的不是一所宅院,恰是一座金山寶塔。
沒法子,隻得輕輕搖著頭,也跟了上去。
拉冬,豎起了前肢,頑強地扒著厚重的大門。等到蕭靖,走到了近前,直接用大掌一推——門,吱嘎一響,聞聲開了。。。。。。。
我,心裏起疑:按理說,人既已全部撤走了,沒有理由門卻沒有上鎖啊?莫非,家裏,還有留守的人,不成?
耳底,聽得身旁的蕭靖,也發出了低低的一聲:“咦?。。。。。。。”;亦是,滿口滿麵的疑竇。
拉冬,不管不顧地,汪汪叫了兩聲,一頭先跑了進去。
蕭靖,看了看我,擠了擠眼睛,一看就知是意想之外:杜家老宅,這般容易進出,像古時走城門似的,不設防;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想。
“門,都不上鎖啦?!”蕭靖,對著我,呲牙一樂:“裏麵,不會有什麼列隊歡迎的迎賓隊伍吧?。。。。。。。”
那你,可真是想多了啊。我,不由得暗歎。心下,不住地往外冒著一個又一個問號,完全摸不著頭腦。隻能等進到了院子裏,再做計議吧。
走進了正門,轉過影壁,踩著青石磚路,順著抄手遊廊緩步而行——眼前,是一株一株長得茂盛的綠植,滿目青碧。暗香淡淡,花影渺渺;風過林梢時,一庭寥落。
拉冬,跑的不見了蹤影。我和蕭靖,提起萬分的小心,安不忘危,步履翼翼地行走在這片分外寧靜的,歲月的荒漠之中。
來至二層院子,廊下的鳥籠,空蕩蕩地再也不見了那隻歡鬧的雀鳥。青花的大瓷缸中,那幾尾漂亮的錦鯉,倒是依舊悠遊;隻是如今看來,有點呆頭呆腦的,沒了往昔的靈動。
果然是:時過境遷,景物依然,人事全非了嗎?
草木有本心,大概也能明了人事變幻的無奈與滄桑吧。
我,心頭,不由自主地浮起了無限的感慨……好像,自己經曆了一番風摧雨折之後,得幸歸來;原本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空落一身亂紅飛過的殘跡。
這廂,心情落落地難受;那廂,才發現:蕭靖,不知從何時起,已彎著腰,正摸著腳下的青磚,潛心鑽研起他的“尋寶工程”了。看起來,他不是隨口說說玩的,他是真想在“老宅”裏尋出個秦磚漢瓦來不可了。
我,剛想開口出言相勸於他——便聽得,耳邊腳步聲,慢慢行來:卻是拉冬,隨著一個人,回來了。
“這位先生,怎麼稱呼啊?!光天化日,未經屋主的允許,怎麼擅自闖入私人住宅呢?”音色低沉而有力,略帶沙啞的質疑之聲,隨之響起。他,語調平和,沉穩;可其中嚴苛的態度,倔強的脾氣性格,倒是可見一二。
齊叔?!
這個聲音,我太熟悉了!這個人,我也太熟悉了!
原來,大伯的老管家,並沒有撤到山下去;而是,守候在了老宅裏?!
我,一時欣喜不已,幾乎在聽到他說話聲音的瞬間;眼圈兒,就紅了。
“齊叔,是我回來了!”我,紅著眼眶,迎了上去——感覺的自己的聲音,在微微地顫抖著。
齊叔,一派風清月和,不驚不喜;還是從前的老樣子,不動聲色地回應道:“哦,是若小姐回來了啊?!您,倒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回家了……怎麼,也不提前打個電話回來,我好讓人準備些您平時愛吃的東西。”
“啊?!”我,麵色一怔——心想:齊叔,的確是年紀大了,在山上一個人呆的都和世界脫軌了。以現在的環境,哪裏有條件能夠打電話啊?“安全區”裏的通訊,早斷掉了。對外的聯絡,除去政府機構與安全保衛部門;普通人,根本沒有這些設備。
他這樣問,難道說,山上的老宅裏,還有電話可用嗎?
“這位先生,是和若小姐一起來的嗎?”齊叔,盡心盡責地問道。
我,一把扯過蕭靖,一笑說:“齊叔,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蕭靖。我帶他,回家來看看。”
齊叔,用眼角的餘光,漫不經心地打量了幾眼蕭靖: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那種眼神,我是十分明白的:蕭靖,不太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顯而易見,我的“心上人”,討不了這位讓我敬畏的長輩的歡心。
他,點了點頭,麵色是一如既往的平淡,水波不興。
“若小姐,先領著蕭先生去書房喝杯茶吧?!要不了一會兒,先生和四先生,還有采修少爺,就會回來了……。大先生,看見了您,會非常高興的,他前兩天還念叨著您和采揚少爺呢!”說到這裏,他麵泛一絲欣慰的微笑:“家裏,很久沒有這麼多人,一起吃飯了。”
什麼?
齊叔,他說什麼?他說,一會兒,大伯,四叔,還有杜采修會回來一道吃飯?這怎麼可能呢?他們,不是已經死的死,傷的傷;杜采修,更是生死未明嗎?
我,聽得目怔口呆!震驚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蕭靖,也不自覺地靠近了我,偷偷握住了我的手指;好像也是想對我說:咱倆沒聽錯吧?你家的管家是不是精神不正常了?要麼,就是我們兩個神經出現了問題!
事留變生,後機禍至。
尚且,在心裏還未弄清楚個子醜寅卯來;卻聽得身後,由外麵走進來忽忽喇喇的一幫人——立時,讓先前還安靜得,令人提心吊膽的院子裏,熱鬧了起來。
我,尋聲望去:走在最前麵的,便是身著月白顏色,繡著鬆竹花紋唐裝,神采奕奕的大伯。旁邊與他笑語歡談的是,一身墨色西裝打扮的四叔;還有,緊隨身後的,威風恣意的那個桀驁的少年,杜采修。
大伯,帖身的助手,那個早時死在酒店裏的阿城,也活生生地跟在後麵;還有四五個我見過的,和沒見過的保鏢。
這下子,不單單是我;連站在身邊的蕭靖,也驚得麵如土色,低聲叫道:“我的天呐!這是大白天的‘撞鬼’了!……。咱們,瞅準機會,趕緊跑吧!”
作者閑話:
作者在放假前,加了三天的班要把學員的資料整理好。工作量實在太大了,所以今天才更文。謝謝你們的等待!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