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突發事件(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4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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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蜿蜒環繞而上的樓梯,手指輕輕掠地紅木扶手溫潤的觸感,
    鼻間蕩漾起歲月的沉香;我的心頭,竟也浮上了一絲絲此去經年,故人何在的慨歎。
    能少來的話,必是盡量的避開這裏。
    我是我,哪怕給我一座金碧輝煌,華麗莊嚴的宮殿,也不會成為一個公主。
    人,貴有自知之明。
    誠貞,大抵看出了我的心事;手掌輕柔的力道,推了推我的胳膊;滿眼含笑,眸光中倒映著我疲憊不堪的神色。
    “又胡思亂想了?”她,沉靜地笑道,帶著近乎寵溺的包容:“是不是自己也不好意思了?離家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看看……別愣神兒了,好好洗個澡,早點睡吧。我,今晚留在這兒。”
    “嗯。”我,點了點頭,心裏感念她的好。她之所以留在別墅裏過夜,完全是為了讓我睡得安心,想要陪伴我。至於她說我應該不好意思的長久離家,倒是一點都沒有想過的。
    三樓除了我的臥室之外,還有獨立的小書房,浴室,和衣帽間。由於我喜靜不喜動,不大參加體育鍛煉,房子裝好之後,特意留了一間“運動房”;裏麵擺放著跑步機。事實上,我很少進出這個房間;那些運動器械在我這邊,長久的懷才不遇,怎麼看都是裝飾的作用大於實際的用途。
    弟弟為我設想得非常周到,這份細心,是在其他男性身上鮮有見到的。即便,是他平時在工作上,生活中,換作別的任何一個人;亦是絕無僅有的。然而,他把這唯一所有的細膩心思,似乎全部用在了我的身上。
    我,心中充滿了感恩:他為我,想的,做的太多了。我,能回報的,少之又少。
    數月未踏入的臥室,依舊保持著原本一塵不染的樣子。淡紫綴花的窗簾,安逸自在地飄蕩在落地大窗前;滿室明亮的燈火,照著一個晚歸的人。
    靜夜裏,清涼又散發著青草香味的晚風,撲麵而來;有著舒緩神經的效果。一下子,讓人覺得心神舒暢。
    誠貞,走了過去,關上了窗子。
    “夜裏風涼,還是小心點兒,不要著涼嘍……。”她,淺淺輕笑著,囑咐道。邊說著,邊走進浴室的那道門:“我去給你放洗澡水。你泡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今天,你太累了。”
    我不說話,隻是微笑著;習慣了聽她的安排。
    落地窗旁的梳妝台上,羅列是一排不明其意,綴著外文標牌的化妝品。我猜其中一定有韓國的,泰國的,或者是法國的。瓶瓶罐罐,造型要多抽象,有多抽象;常人無法企及的審美。
    他,應該知道的吧,我用不到這些。
    采揚和我說過,這間臥房中,就是最不起眼的家具:一個床頭櫃,一個古典的彎腿妝凳;都是大費周章來自意大利的原裝進口。弟,為了布置我的香閨,可謂是煞費苦心;近千萬的花費,隻為了打造一間豪華,考究的用來睡覺的地方。想想,有點不可思議。
    我能理解他的用心良苦,也深知他對我的不遺餘力;但我,不能讚同他的做法。
    畢竟,他今年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年紀。現在,便開始揮金如土,未免太早了些,也太過張揚。
    於我這個榆木腦袋的思維來想,沉醉於窮奢極侈,紙醉金迷的生活,一旦失了控,便是衰落消亡的序曲。酒林肉池,燭火煮飯;前人無數的例子,無一不是在驗證這個道理。
    我不知道,弟會不會相信,我是信的。
    誠貞,放好了洗澡水。浴室裏,點上了熏衣草的香熏。
    也不知是因為我真的太累了,還是氤氳著淡淡香味的環境,令我徹底放輕了身心的緣故;等到躺倒在床上的時候,自己已經昏昏欲睡,眼皮都懶得再動了。
    在這種明知不可能的情況下,誠貞還是半強迫式的打破人體的生理極限,打開口腔,給我灌下一杯溫牛奶。天知道,我是帶著置之死地的心情,咽下那些液體的。低脂低糖的指定牌子,熟悉的味道。她記得,我若喝了別的牌子的牛奶,會胃痛。
    不得不承認:有時,誠貞無微不至的照顧,體帖周到的用心;對我,是一種溫柔的酷刑。受刑的人,沒有絲毫辦法,連一聲抗議也不好意思說出來。
    誠貞,肯定是猜不到我竟是這樣想的。如果她知道了,大概會感到很受傷吧?她的關懷備至,心心念念,給了我這麼一個不知好歹,沒心沒肺的家夥,真真可憐。
    直到跌入無盡的睡鄉之中,我還在替誠貞感到不值。
    半夢沉酣,一枕黃粱。
    不知睡了有多久,迷迷蒙蒙的總覺得眼前有個身影在晃動,有個人,輕手輕腳地在拉著我的被角。
    是誰?誰在那裏?是夢嗎?
    輕眠的我,神經過敏般地,猛然睜開了眼睛——入目的,是一雙深沉又深邃的眼眸,明亮而專注地在看著我。我單薄,又略顯清瘦的身子,籠罩在他高大,健朗的身影裏,像一朵弱不禁風的小花,需要他的保護。
    他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冷冽,嚴肅;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海洋。
    在他麵前,我永遠像是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子,沒有自信,沒有底氣,可憐巴巴。
    這個人,是我的大哥,杜衡。
    “大…。。哥……”我,張著嘴,笨拙地喚他。
    大哥的目光,柔和了少許;堅毅的麵容,線條總是冷硬的。說話時,語氣裏少有起伏。
    “我,把你吵醒了?”
    我當然不能說是,忙搖了搖了頭。說實話,我是高興他來看我的。
    大哥,每次一看到我,臉上都會顯現出幾分泄氣,又是無奈的表情;像是恨鐵不成鋼,又像是心疼。明明一家人,個個龍章鳳姿,鵷動鸞飛;偏偏到了我這兒,成了一條小蟲。
    大哥也不想想,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呢。
    我,或許便是混入了上帝牧場裏的那隻小黑羊吧。
    “大哥……你怎麼在?”我察言觀色了半天,才囁嚅地開口:“什麼時候回來的?”
    在內心的深處,我渴望著向大哥親近。就是父母在世時,他也是我那時的天,是我全心倚賴的依靠。我很清楚,他是愛我的,關心著我的。因為血脈相連,我和他有著天生,緣於本能的相互吸引和骨血羈絆。
    雖然,平常看上去他對我不假辭色,冷冷淡淡。遠不如,小弟表現得親切。
    而我,仍是時時刻刻將崇拜的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大哥,圓滿了我對一個優秀的男人,一個有擔當的男人,所有的美好想象。
    我垂下頭,偷眼溜著大哥,很怕他會不理我。我怕他,也處處想討好他,讓他真正的喜歡我。
    他的臉色,沉得很厲害,嘴唇緊抿著,英氣的劍眉,聞言微微一皺……。我,頓時覺得自己理虧起來。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能不回來嗎?!”他的語氣裏,夾著忿忿的質問之意。好像,是我犯了多大的錯兒似的。
    “你說,你怎麼就不聽話呢?如果你沒有搬出去住,會遇上今晚上的事兒嗎?這,有多危險呐……”他的嘖怪,又提高了幾個檔次,“我說過多少回了,不讓你出去工作,杜家還養不起你嗎?!你隻要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裏,做你的杜家小姐便好。我和采揚會把你,照顧得好的。”
    “就是不聽話!”大哥,瞪了我一眼,總結完畢。
    我幾乎從沒有過,也不敢和大哥頂嘴的勇氣。但是,我真怕走進了這幢別墅之後,再也不能回到我的甜品店了。做了杜家的“杜若”,就不是我自己的“杜若”;所以,我不得不為自己爭取應有的權利。
    “我…。。喜歡工作……”翻著眼皮,覷著大哥沒見什麼變化的臉色,希望自己不會讓他大發雷霆才好。小小心心地組織著我,匱乏的語言:“我,工作得很好……有趣……還賺錢。再說,你和揚揚……。”抬起眼,再三確認大哥沒有發火的意思,才說:“又都不在家的,……。沒有人,理我……”
    這,並非我的本意:要把話說得這般可憐兮兮,帶著撒嬌,委曲的意味。可結果是:大哥冷靜地端詳了我,好大一會兒;最後,微不可聞地輕歎了一聲。裏麵,有隱藏不了的憐惜與愛悅。
    他扭過頭,別別扭扭地說道:“好了,你工作也沒什麼不好,喜歡就行。要是遇到有人找你麻煩,要記得告訴我,或者采揚,不要一聲不吭地任人欺負;知道吧?……”
    “嗯。”我,趕緊頷首保證:“我知道。”
    心裏,像是有不計其數的花蝴蝶在飛,快活得心髒跟著一道敲鑼打鼓,歡天喜地。我是個病人,不是個傻子;我能體會得到,作為妹妹,我是他內心最最柔軟的那處存在。
    他,是我身後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呢。
    “不過,最近還是先休息幾天吧……。。”他的聲音,如書上所說的遊吟詩人一般,磁性之中帶著不容置辯的語氣:“我讓采揚給你請幾天假,出了這樣的事兒,你再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等事情平息了,警察那邊有了結果再說。”
    “哥……”我想說,休息一天兩天是沒問題的,請假幾天,是不是太小題大做了。要等到警察有結果?誰知道,啥時候才會有結果啊?
    才剛張嘴,大哥像是早料到我要說什麼了似的,淩厲的視線直直掃了過來;把我下麵的話,全又都堵了回去。
    “正好,過幾天是大伯的七十三歲大壽,你也要過去的,做做準備吧。”大哥,一板一眼地說:“再說,後天,你也得去見鄭醫生。就按我說的,好好在家呆幾天。”
    我討厭參加家族的所謂“聚會”,尤其是那種華而不實,觥籌交錯,彼此炫耀財富,新款時裝;卻不會說一句心裏話的場合。每次,這種滿溢著“合家歡”氣氛的聚會,都令我窒息得喘不上氣來。
    更為可怕的是,杜家的聚會,讓我感到無以名之的恐懼。
    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怕。但是,那種滲入到骨髓裏,融進到細胞裏的驚懼,卻是鮮明的實在。有些刻骨銘心的痛苦,如困在牢籠裏野獸,不時地嘶吼著,撞擊著記憶岌岌可危的閘門……
    我想:有些東西,我是丟了的,並且至關重要。
    是我的病嗎?
    

    作者閑話:

    作者由於工作性質總出差,努力做到兩日一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什麼話,大家留言溝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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