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怪年少  第十四章從我家滾出去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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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滾出去!”
    看著迎麵而站的人,季洋青紫交錯的臉在燈光下微微扭曲,毫不掩飾的強烈恨意從那雙墨墨黑的眼睛裏迸射出來,甚至因為無法遏製的憎恨他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季洋,別這樣,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來人見他如此反應,拘謹的搓著手,輕聲說道。
    季洋充耳不聞,指著門外嘶聲大吼,“我叫從我家滾出去!”
    話音剛落,從裏麵衝出來的父親照著季洋的臉甩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怎麼跟你二舅說話呢?啊!?”
    季洋右半邊臉迅速腫了起來,他用手捂著,眼珠子瞪得突兀把眼眶都撐大了一圈,“我叫他從家裏滾出去!”
    他衝著他爸吼,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樣。
    “季洋,你冷靜一點。”被父親稱為季洋二舅男人為難的說,他的臉上滿是尷尬。
    “你他媽從我家死出去我再來冷靜!”
    季洋衝他吼著,作勢就要衝上去揍這個恨之入骨的人,卻被父親一把攔住照著他伸長的後頸又是一巴掌。
    季洋被打的趔趄了一下,窩在了地上,他惡狠狠的用赤紅的雙眼瞪著要伸手扶他起來的二舅。
    父親還想再打,被趕過來的母親和旁邊的二舅兩人伸手攔下。
    “季洋,先回你的房間去。”母親焦急的對他說。
    季洋不理,窩在地上,神色之中充滿了強烈的恨意。
    “小浩,快把你哥哥拉屋裏去。”見季洋不動,母親又朝瑟縮在房裏正嚇得發抖的弟弟喊。
    “我他媽不去!”季洋突然從地上蹦起來,衝在場的所有人吼,“他不滾,我滾,我滾行了吧!”
    喊完他奪門而出,人已經向樓下奔去。
    身後傳來母親焦心的喊叫,但他什麼也聽不到,他已經瘋了,在見到李向軍的那一刻,他所有的理智全部都被仇恨的火焰焚燒殆盡。
    那道還未愈合,在黑暗裏時常隱隱作痛的傷疤再一次被撕裂開來。
    季洋感到呼吸困難,整個胸腔都傳來缺氧的鈍痛,但他停不下來,他怕一旦停下,心頭的憤怒以及酸澀會轉化成眼淚飛出眼眶。
    夜晚十一點,來往的車輛少了很多,路上的行人也是稀稀落落,小縣城漸漸陷入沉睡。
    季洋不要命的在‘濱河路’上狂奔。
    夏日的熱浪裹挾著白日裏殘餘的汽油味與塵土一起被吸進鼻孔,季洋的肺像是要從裏麵炸裂開來。
    終於跑不動了,他在便橋上停下,雙手撐著膝蓋呼呼喘氣。
    心肺實在太痛了,他抓著欄杆滑到地上,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緩了好半天,好不容易吸起氣來胸腔不那麼疼了,季洋卻不想起來,他蹲在橋邊,扒著欄杆,怔怔的望著底下的河麵發呆。
    三個月了,距離外公去世的日子已經將近白天了。
    沒想到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想當初,他拿著菜刀砍自己二舅的事情感覺就發生在昨天。
    記得外公被查出來胰腺癌晚期的那天,季洋正跟人打完架回家,一進門就見到了十多年都未曾謀麵的二舅。
    當時屋裏的氣氛很凝重,壓抑到讓季洋都忘記了去問候這個隻停留在小時候記憶裏的人。
    那一晚母親悄悄告訴季洋,外公病了,是癌症晚期。
    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老人回家靜養,按平時一樣生活,這樣還可以堅持三四年,但母親說這個剛被叫回來的舅舅以及其他的親戚都不同意,他堅持說,“必須要治!”
    季洋心想,去了外地十多年都不曾回家看一眼的男人憑什麼一回來就可以指手畫腳,他想找他理論,卻被母親製止了。
    母親說,她不想外公百年之後被人戳脊梁骨,那是外公唯一的兒子,這些還要二舅主事。
    “那我還是外公最親的孫子呢!外公最喜歡我!”
    母親當時隻是摸著他的頭笑笑,那笑容幾多苦澀,她的目光裏有太多季洋無法理解的東西。
    季洋沒能阻止他們讓外公住進醫院。
    僅僅兩個月,兩個月他就接到了外公去世的消息。
    那是星期一的晚上,當季洋趕到外公家裏的時候,靈堂已經搭了起來,入眼是刺目的白,他沒能見到外公的最後一麵。
    這個從小就極度偏愛他的老人,到死的時候連一句囑托他的話都沒來得及說。
    就在那天晚上,當季洋看著笑眯眯招呼客人的二舅,當他聽著院子裏的人讚他是大孝子的時候,他跑進了廚房,拎了把菜刀。
    季洋記得很清楚,他總共砍了兩刀,第一刀砍在了那個男人的胳膊上,第二刀因為已經被人抓住的關係,情急之下刀是丟出去的,不知道砍在了哪裏。
    所有人都以為這孩子瘋了,甚至有人拿出手機要報警,院子裏亂做一團。
    季洋就趁著眾人手忙腳亂的功夫,從幾個人的手底下掙脫逃跑了。
    那一晚他沒有回家,他去了外公活著的時候為自己選好的墓地呆了一個晚上。
    他清楚的記得外公被化療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樣子。
    他記得外公拉著他的手指著床頭的一大碗中藥對他痛苦的悄聲說,“洋洋你把它給偷偷倒了吧,爺爺實在喝不下去了。”
    季洋眼睜睜看著這個從來不喊疼,不喊累,一輩子都脊梁挺直的老人露出那樣痛苦的神情,他端著碗,在水房裏淚如雨下。
    他從未那麼深切的痛恨過一個人,他恨所有支持外公化療的親人,更恨那個天天守在床頭看起來分外孝順的二舅。
    那件事情之後,父親差點把他打死,也是從那時開始他們父子的關係真正決裂。
    後來,季洋回到了學校正常上課,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解決的,聽母親說二舅不追究他的責任,也不要他們家的賠償。
    季洋當時隻哼了四個字:道貌岸然。
    從那以後他沒再見過自己的二舅,外公的喪失一辦完他就離開了。
    今天猝然見麵,季洋對他的恨一如當初。
    見到他,他所有的情緒都失控,他製住不了自己不去恨這個人。
    不管別人怎麼勸,說多少好話,他從來沒有改變過這個人是殺人凶手的想法。
    在他的心裏,外公就是被這個二舅害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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