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喝粥，但莫塵也不會虧待了兩個小朋友，讓他們點了很多配粥的小點心。
    趁著食物還沒上來的空當，莫塵問，“不是讓我來說錢不夠麼，醫生到底怎麼說的？”之前盯著方煜輸液那會兒，他心裏一直有些緊張也無暇多問，現在才沉下心來想起好好問問情況。
    “錢倒是險險夠了，讓你來主要是預防，方哥當時看著挺嚴重，那萬一…對吧，反正就是預防。”宋燁煊說的一本正經，“不過雖然隻是感冒發燒，那也挺嚴重了，都燒到三十九度了！”
    “三十九度…”莫塵皺眉，“這個…確定隻是感冒引起的？”
    “確定確定，”一旁的鄭唯一忙說，從桌上的袋子裏掏出兩張單子，“醫生的診斷和驗血的結果都在這呢。”她把單子遞給莫塵。
    莫塵伸手接過，瞧見袋子裏的一堆藥，怎麼看怎麼不舒服，“那麼多藥都要吃呢，不是說隻是發燒感冒嗎，這醫生靠譜嗎？”
    “啊？”鄭唯一傻眼，看了看一堆的藥，小聲說，“應該…還行吧…”
    方煜覺得好笑，對莫塵說，“你埋怨人醫生幹什麼，這裏麵好像還有針藥，明天還要輸液打針的。”
    莫塵看了他一眼，低不可聞的哼了一聲沒有再說話，轉而仔細研究手中的兩張單子。
    方煜看他一副認真的神情，忍不住笑他，“專業名詞，你看的懂麼？”
    莫塵揚了揚手中的血液檢查單子，“那些什麼各種細胞各種蛋白的我不需要看懂，隻需要看懂標示是不是正常就行了。”
    “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方煜笑著問他。
    “看出來了，”莫塵認真地說，把兩張單子往桌上一擺，拍了拍，“誰能告訴我這上麵為什麼寫的是鄭唯一的名字，性別還是男？”莫塵看了一眼三人。
    三人被問到這茬，想到什麼，都不由笑起來，兩個小朋友笑的更是誇張，感覺就差捶桌子了，“嚴肅點兒，”莫塵作勢拍了拍桌子，“我跟這審問呢。”
    宋燁煊停下來，氣息還有些喘，他看了眼莫塵，說，“不是要掛號嗎，就鄭唯一一人帶了身份證，當時挺著急的，就隨便掛了個。”
    “…你當人醫生眼瞎呢，是男是女都分不清。”莫塵說。
    “分清了啊，”鄭唯一還是直笑，“所以為了方便檢查，人醫生就把性別改了嘛！”
    “…那為什麼不把名字也改了。”莫塵看著她。
    “我們也說了啊，可人家醫生說懶得打字，不用啊！”
    所以就兩個字就要懶死他了嗎…
    莫塵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轉頭看著身旁的方煜，見他笑的雙眼彎彎，“…我現在聽著怎麼感覺那醫生真的不靠譜呢。”
    “挺好的啊，”方煜笑著說，“這醫生性格是不羈了點，但對待病患的態度還是很友好的。”
    “那醫生長得也很帥呀，戴副眼鏡斯文儒雅的，挺有學者範兒。”鄭唯一忍不住補充一句。
    “那他應該去教書啊，當醫生多浪費，”莫塵看著方煜，“長得挺帥啊…”
    方煜回憶了一下，點頭，“還不錯。”
    莫塵差點就要問一句，再帥能有我帥麼！但硬生生忍住了…喜歡一個人真是遭罪，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都要忍不住吃一吃，最關鍵是既不能自己挑明人家還聽不出來…
    他再一想，又不免覺得更加鬱悶，好似這人從來都沒覺得他帥來著，就覺得他長得…好笑…
    店裏人員很快上齊了粥和各種點心，倆小朋友是真的餓了，一直埋頭苦吃，方煜用勺子攪了攪麵前的瘦肉粥，盯著幾粒蔥花，有些提不起食欲。
    攪著攪著感覺有灼灼的視線在盯著自己，他抬頭，就撞上了一臉嚴肅的莫塵。
    “…你不吃飯盯著我做什麼？”
    莫塵沒有說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正在翻攪的粥，意思是你還不快吃！
    方煜明白他的意思，低頭看了看，不忍拂了他好意，也不舍得浪費他這份關心，笑著對他說，“燙。”
    莫塵看著他低頭一勺一勺吃粥，勾出一個微微笑容，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突兀的鈴聲，讓正吃飯的三人都抬起頭向他看來。
    莫塵掏出手機看了看，楚瑾…他還真是執著…
    楚瑾現在大概是什麼暴跳如雷的狀態莫塵幾乎不用想就能猜出來，他在猶豫要不要出去接這個電話，但幾個轉念之後他又否決了，又不是見不得人，搞得神神秘秘倒好似欲蓋彌彰一般，他清了清嗓子，頂著三雙略帶好奇的視線劃了接聽。
    還沒來得及喂一聲，手機裏就傳出了楚瑾的震天一吼，“姓莫的！你他媽的原來還活著呢！”
    隔著手機，耳膜都被他的獅吼功震得突突地響，莫塵下意識把手機拿遠了些。
    不僅莫塵，就連圍觀的三人聽得這暴吼也不禁虎軀一震。
    “莫大哥，你手機開了免提吧？”鄭唯一忍不住問一句。
    莫塵把手機拿到麵前認真瞧了瞧，然後衝她搖頭。
    “好…好深厚的內力…敢問那頭是哪位高人？”宋燁煊震驚了，一邊撫胸口做出一個受驚的表情，一邊又舉起大拇指表達濤濤仰慕之意。
    方煜不像兩個小朋友那麼不靠譜，他聽到電話內容更多的是對莫塵的擔心，扯了扯他袖角，礙於不知道電話那邊什麼情況，隻得無聲地問，“沒事吧？”
    莫塵笑著擺擺手安撫他。
    “我沒事。”莫塵對著電話說，但眼睛卻看著方煜。
    “誰他媽管你有事沒事了！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敢無故曠工，你眼裏還有這個公司嗎！還有我這個老板嗎！最他媽可惡的，你小子竟然還敢關機！姓莫的，我告訴你，你有本事就一直別回來！看你回來我怎麼收拾你！”
    兩個小朋友裝作非禮勿聽的樣子低頭喝粥，隻是豎長的耳朵和快咧到耳後根的嘴角出賣了他們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真實想法。
    方煜已經大致猜出電話那頭是誰了，莫塵的老板，應該就是那位叫做楚瑾的，莫塵有時候聊天也會提到他，方煜能大致勾勒他是個什麼樣性格的人，而且莫塵雖然沒有明說，但從他的語句中，方煜能感受到他們應該是關係很好的朋友。
    隻是沒想到他們私底下的相處方式是這樣的，方煜隻覺得一些他還從未接觸到的關於莫塵的另一部分生活從電話那邊撲麵而來，有種類似於驚喜的感覺，他忍不住看著莫塵笑起來。
    莫塵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單純的要在心上人麵前找回麵子，於是很正氣地說，“我選擇不回公司。”感覺像是被上司無理刁難仍然一身骨氣威武不屈的模樣…事實上他隻是打不過楚瑾和邵恒，不敢說收拾他們的話。
    楚瑾瞪著麵前的電梯門氣噎的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後，他哼了一聲，“你這大半天匆匆忙忙的死哪去了！”
    莫塵聞言笑起來，“我沒事，一個…朋友生病了，我來醫院看他。”
    “朋友？…女朋友啊！”楚瑾腦子裏一下不知道怎麼反應的，陡然拔高了幾個音。
    兩個小朋友立時抬頭齊刷刷把目光落到方煜身上，神情憋笑，看起來有點不懷好意的樣子。
    方煜覺得無奈，幹脆低頭喝粥，眼不見為淨。
    莫塵笑了笑，說，“不是。”
    “不是？”楚瑾明顯不信，這時電梯來了，邵恒拉著他進了電梯，他嘴上還在說，“你騙誰呢！我早就懷疑了，你今天據說失魂落魄跑出去也就不提了，就今早你買早餐那會兒，那照片兒你發給誰了，別逗我是發給你爹媽了，不是女朋友能欣賞得了你那麼蠢的樣子？還有…”
    “你現在在哪呢？聲音聽起來有回音。”莫塵說。
    “啊？有回音嗎？”楚瑾四下看了看，“我在…”
    “你在會議室啊，要準備開會了？好吧，我這邊回公司再給你細說，就這樣，我掛了。”莫塵十分從容的把手機拿到麵前按了掛斷。抬眼對上兩個直勾勾盯著他的小朋友，笑著問，“有什麼問題麼？”
    兩個小朋友一齊搖頭，然後十分自覺低頭喝粥，假裝自己並沒聽見什麼，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其實莫塵是有點尷尬的，他覺得如果再不掛斷，自己那點老底大概要全被楚瑾抖出來。他看一眼眉目低垂的方煜，他這個模樣總會顯得有些清冷，他不知道剛才的話他聽進了多少，也看不清他的表情，猜不透他的心裏在想什麼。
    方煜也有點尷尬，他不知道莫塵給自己發照片的行為是不是可以解讀成那個意思，他一直保持低頭喝粥的姿勢，沒有抬頭去看莫塵，但他心裏又不可抑製的升起微弱的希望。
    就在這種不尷不尬的氣氛中用完了午飯，四人依舊保持兩前兩後的隊形，不知道後麵兩個小朋友在低聲議論什麼，反正莫塵和方煜倒是挺有默契，對剛才那通電話避而不提，就像沒發生過一樣。
    走到莫塵停車的地方，莫塵說，“我送你回去。”
    “不用，剛才不是還被老板罵了麼，你還不快回去上班，”方煜說，“我們打個車就可以了。”
    莫塵笑了起來，“你確定不用？”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車，他剛把遙控鎖打開，兩個小朋友就自覺打開車門爬上去了。
    方煜看過去，後座車窗擠著兩個笑嗬嗬的腦袋，如果不是清楚他們的性子，此時看上去倒都是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他無奈的笑了笑，走過去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反正也耽擱那麼久了，也不差再耽擱會兒。
    莫塵勾了勾嘴角，心情很好的跟著打開另一邊車門上了車。
    車剛停在水果店前，方潔立馬迎了上來，這時候午飯時間已經過了，私房菜館沒那麼忙，她就一直在店門前守著，兩邊都可以照看，“沒事吧，啊？醫生怎麼說？”她看著方煜下車，伸手有點想扶又不敢扶。
    方煜對她笑笑，“沒事，就普通的感冒發燒，謝謝方姐幫我照看店裏。”
    “嗨，那有什麼，這都是小事，人沒事就好。”方潔一聽就放下心，擺擺手說，“鄰居就是要互相幫襯的嘛。”
    “還是要感謝的，你們今天幫了很大的忙，要不然他一個人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莫塵走過來說，“改天我請大家一起吃飯。”
    方潔啊了一聲看著他，腦子裏反應不過來，這個男人常來小方的水果店，她倒是麵熟，但為什麼是他要請大家吃飯？
    莫塵對她笑了笑，“我先帶他回去休息了。”
    方潔嗯了一聲愣愣點頭，看著他倆攙扶著進了店裏，總覺得這個邏輯關係理不順。忍不住回頭問自己兒子，“他倆什麼關係，這人是小方親戚？”
    宋燁煊嘖了一聲走過來，“老媽你就別想那麼多了，他倆…反正關係挺好的，特別好…哎呀給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你回去吧，我去幫方哥看店了。”
    少年說的挺瀟灑，但下一秒就瀟灑不起來了，捂著耳朵哎喲哎喲直叫喚，“疼，疼，老媽你幹嘛啊，快鬆手…哎喲…”
    方潔像拎小雞仔一樣拎著他耳朵，“小兔崽子跟誰說話呢！沒大沒小的，尊老愛幼孝順父母懂不懂！”
    鄭唯一捂著嘴直笑，聽著宋燁煊一迭聲的朝她呼救，跟方潔打了聲招呼，“方阿姨我先進店裏了。”然後在方潔笑眯眯的眼神中進了水果店。
    店裏方煜正坐在椅子上，莫塵給他接了一杯溫水，看見她進來，說，“先把藥拿出來給他吃了，然後讓他睡一會兒。”
    鄭唯一哦了一聲馬上把藥放在凳子上，按照醫囑挨個把藥摳出來，然後遞到方煜麵前時，花花綠綠的各種藥快躺滿了手心。
    “這麼多啊…”方煜不免驚訝的低呼一聲。
    莫塵也看了一眼，“我都說了那醫生不靠譜呀。”
    方煜笑了笑，接過藥，分兩次就著水吞了下去。
    “好了，現在去睡一覺起來就會好很多了。”莫塵說，想要去扶他起來，方煜卻沒動，笑著說，“我知道了，你先去上班吧，我自己去睡覺。”
    莫塵頓了頓，他還是想看見他睡下才安心的，可看見他漆黑目光裏透出的淡淡堅持，便沒再多說什麼，笑了笑直起身，“那好吧，我先去上班，你好好休息…小丫頭，看著你方哥睡覺知道嗎。”
    “yes，Sir！”鄭唯一小姑娘立馬立正敬禮，中氣十足的保證。
    莫塵拍了拍她腦門，然後看了眼方煜，提步走出了水果店。
    看見他上車，見鄭唯一一臉鄭重正要說什麼，他好笑地說，“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現在就去睡覺，你個小丫頭這麼聽你莫大哥話呢。”他站起來，往小隔間走去。
    “那必須啊，”鄭唯一在後麵說，“莫大哥說周末帶我們吃大餐啊，不聽話他反悔了怎麼辦，大人要不講起理來簡直是拿他一點轍沒有。”小姑娘一副感歎的模樣。
    方煜看著搖頭失笑，然後關上了白色的木門。
    靠在門上，他的眼眶很快不受控製的紅了起來…
    大概是真的生病的人就很容易脆弱…他能感覺到今天莫塵對他的好，很好很好…
    他不知道該怎麼定義這種好，卻一直小心翼翼的感動著…
    

    作者閑話：

    在看嗎在看嗎…
    給我評論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