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好說。”顏家父母四目交彙了幾秒，便聽顏媽媽溫和地對方晨道：“這周末，趁你們都休息的時候，兩家出來見見麵，你看怎樣？”
    方晨能怎樣？當然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答應。
    顏晶的臉笑成了一朵盛放的玫瑰。
    婁小樓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兩個無可救藥的傻子，等到你們結婚後，就哭著喊著往圍城外逃了。她卻忘了，幾個月前，她也憧憬過和某人結婚的場景，那時候的樣子與現在看到的人又有什麼分別呢？
    否定別人，不過是恨自己得不到的罷了。
    婁小樓低頭慢吞吞地扒拉完碗中的最後幾粒米飯，說什麼也不肯再添飯。
    那頓飯在詭異的氣氛中宣告圓滿結束，顏晶本意是拉著方晨為婁小樓作陪襯，而婁小樓堅定地認為，自己被動地成為別人的陪襯，陪襯她本沒有什麼感想，令她不悅的是，這些就像是顏家人合計好演給她看的一場戲。
    顏家父母爭搶著收了碗筷鑽入廚房，還對他們說：“我昨天看中了一件衣裳，過會和你爸去看看，你們在家隨意，不用拘謹。”待他們走後，顏晶帶著她的心肝寶貝躲進自己的臥室，客廳裏隻剩下一臉難看的婁小樓和微微燥熱的顏玉。她望著那個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子，悶悶不樂道：“那啥，飯也吃了，戲也做了，我該走了，多謝伯父伯母和令妹的招待。”
    如果剛才他的心裏因為激動而顯得渾身熱血澎湃的話，那麼她的這句話簡直猶如一盆加冰的冷水，澆得他透心涼。他不動聲色地對上她的目光，冷靜道：“演戲？婁小樓，你未免太過分了，我請你回家吃飯，是想借此緩和你和顏晶之間的關係。”
    婁小樓笑了一聲，惦著腳湊到他耳邊，咬牙切齒道：“你以為我是傻子？你媽媽看我的什麼眼光，顏晶說的是真的，她用的是看自家媳婦的眼光，顏玉，你不會笨到這一點都看不出來吧？”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你放心，我有自知之明，不是老牛吃嫩草的人，你我年齡差擺在那，我怎麼可能對你動這種心思？”顏玉感受著耳邊噴灑而來的她的氣息，痛苦地說了一番違心的話，打消她的疑慮，她說她已經進入高考倒計時，若是真的，他不願打擾她的生活，大家就此別過。
    到底是歲數越大，顧慮越多，顏玉的心思很縝密，他不願被她個小丫頭看穿心思，而婁小樓恰好相反，心裏想到什麼，嘴巴就說什麼，非常地直言不諱，當然，很多時候，這種情況會讓她對話的人感到下不來台階。
    明明聽到他肯定的話語，婁小樓卻一點也不像她想要的那般開心，甚至她連假笑的力氣都沒有，心口好像被什麼堵著，讓她難受煩悶不堪，到底是什麼原因呢？平時一向機靈的小姑娘此刻沒了主意，不知原因在哪。
    “我送你回學校吧。”顏玉喝了口涼白開，潤了潤嗓子。
    婁小樓把心一收，隨手給顏晶留了張便簽擱在桌上，悶悶不樂地低頭率先打開顏家的大門。
    快到學校的時候，婁小樓提前下了車，順著馬路又走了將近十分鍾的時間，才回到學校。
    呂麗麗一臉緊張地問：“婁小樓，你中午去哪兒了，告訴你，苗秒流產了，據說流產導致大出血，醫生當時給她判了個再也要不了孩子的死刑，嗬嗬，天道輪回，活該！”
    “上官老師呢？”婁小樓抓緊自己的褲子，卻是脫口而出。
    呂麗麗愣了愣，越發猜不出她的心思，隻是如實相告：“他請假在醫院陪她。”
    難怪他會不來上課呢！婁小樓心裏默默哼了一聲，那股一直出不去的情緒更是堵得她心慌，莫名的，她就想到了顏玉，他的身影僅僅是在腦海中一閃而去，卻讓婁小樓越加地淩亂，她看不出自己的問題所在，這種抓不住又看不清的感覺相當糟糕，握成拳頭的手不由地又加緊了力道。
    “有他陪著，她死不了，放心吧。”婁小樓呆呆地坐在位置上，望著窗外出神。
    “小樓，你沒事吧？”呂麗麗的肉手不斷地在她眼前晃悠，每一晃，就是一堆肉肉的影子。
    婁小樓詭異地笑：“隻要她不死，我就不會讓自己有事。”
    一整個下午，婁小樓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學習上，盯了幾個小時的課本試卷，她也不知道自己看了些什麼，呂麗麗看著她這副魂不舍設的情形，欲言又止了幾回。自責自己不該把這件事告訴她，她相信，她和上官老師，經曆風雨後，一定能重修舊好，可是她錯了，婁小樓再也不願放低自己的身姿，去迎合別人的難處。
    從她準備鬧事的那一刻起，她就清醒地認識到，不管她能否大仇得報，他們的感情再也不可能重修舊好，那麼，為何不放過彼此，留下曾經的美好？否則的話，自己與當年的宋青有何分別？
    凡事適可而止。
    事止了，而情歸何處去？
    黃昏的食堂，婁小樓擠在教職工窗口，打了三大份飯菜，一個人默默地吃完，她就像沒肚子的鴨子一般，一直吃到食物噎在嗓子眼，才作罷。
    呂麗麗奪了她的餐盤，喝道：“婁小樓，解壓的方式千萬種，你幹嘛非要跟自己過不去？你看看你，哪裏還有半點從前的飛揚跋扈的樣子？”
    她的話戳到她的心裏，從前的那個婁小樓遇見上官徹之後，銷聲匿跡已久，而現在的這個人，究竟是什麼鬼樣子呢？
    “我中午沒吃飽，飯量大了點有什麼，對吧，秦淑桐，你女朋友對我吼，你管不管？”婁小樓口中鼓鼓囊囊的，眼睛掃向秦淑桐，他尷尬地阻在兩個女孩之間，時常覺得自己並不是男朋友，而是她們之間和事佬。他們的位置非常有意思，三人時常一同吃飯，位置一直不變，婁小樓坐在他的身旁，而呂麗麗與他麵對麵坐著，所以，每當她們有意見分歧的時候，秦淑桐總能第一時間協調二人之間的關係。
    “別，有事好好說，你看她情緒不好，讓她釋放完不就得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對吧？”秦淑桐好聲好氣地勸解呂麗麗，得到的卻是她的暴怒：“秦淑桐，你能耐了是吧，我是為她好，你卻站在她的角度說我的不是，到底誰是你女朋友？”
    突出的喉結上下滾了兩下，秦淑桐皺著眉埋頭默不作聲地吃飯，當女朋友生氣的時候，唯有一方冷靜下來，將一場罵戰掐死在搖籃中。
    婁小樓揉著爆撐的肚子，嘿嘿笑：“你們別為了我吵啊，不值得，麗麗，我知道你很喜歡上官老師，可是發生這種事我也很無辜，你雖看好他，可我總不能在為了你的一廂情願而委屈我自己吧？再說了，苗秒那個人精豈會放過他？我是不想讓他難做，才選擇主動退出，不然，你以為我心裏好受？當愛到無路可走，你覺得我除了放手還能怎樣？”
    吃得太撐的婁小樓挺著肚子，像個顯懷的孕媽咪，呂麗麗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忍著性子陪在她麵前，等她稍微能動的時候，才和秦淑桐一起扶著她往外走，婁小樓望著兩個神經緊繃的人，傻傻地嘿笑兩聲，忍著腹痛玩笑道：“我怎麼覺著我像個老佛爺呢，唔，被人攙扶的滋味還真好！”
    “少來！”呂麗麗猛地縮手，婁小樓的身體突然失去了平衡，要是平常，以她靈活的身手肯定可以避免摔倒，然而現在不行，她的腹中帶著個巨大的飯球，差點撐爆她的胃，此刻又重重地摔在地上，滿滿的食物順著食道洶湧而出，直吐得婁小樓眼淚直流。她一隻手撐著地麵，另一隻手攥著劉海，目光哀怨地射向呂麗麗：“你想摔死我嗎？我又不會搶你男朋友，你至於嗎？”
    呂麗麗也被這一幕嚇得冷汗直流，慌忙遞了瓶水給她漱口，她隻是想小小地教訓她一下，誰知道她竟如此弱不禁風啊？！失算失算，下次再也不敢了。
    秦淑桐尷尬地站在一邊，他的同桌剛剛路過的時候輕指趴在地上狂吐的婁小樓，向他投來狡黠的目光，那眼神分明認為他與婁小樓有某種剪不斷的絲絲縷縷。
    婁小樓擦了才嘴角，緩緩地從地上爬起，看著一灘汙穢之物，萬分可惜，那可是她硬撐著吃進肚子裏的，其中的過程可辛苦了，就這麼輕輕一摔，至少吐了大半，都怪呂麗麗那個大混蛋，她一臉可憐地捂著肚子，道：“麗麗，都怪你，我現在肚子疼得不能走了，你背我行不行？”
    秦淑桐上前一步，懇切道：“我來背你。”
    婁小樓搖了搖頭，長發遮掩下的嘴角邪魅地往上一勾，隨後指著呂麗麗道：“不，是她弄疼我的，她背著我才解氣。”
    “……”呂麗麗麵對這個理由無話可說，垮著臉叉開兩腿，兩手撐著膝蓋，婁小樓樂嗬嗬地朝她背上一趴，摟著她的脖子，嘿嘿笑道：“這小脖子，長得可真嫩，摸摸！”
    呂麗麗的臉頓時黑成一塊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