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爸爸也打算通宵陪著，顏玉看了藥單子上至少有四瓶水，得熬到天亮，便讓老爸回家，叮囑其開車慢點，注意安全，自己熬到結束，未曾合眼。
    婁小樓自然而然地抱著他的胳膊，自言自語道：“小徹徹，你累不累？”
    坐在他們對麵的一對男女睜著漆黑的眼睛複雜地望著她，苗秒因婁小樓的事和上官徹大吵了一架，趕著淋了點雨，發著低燒，死乞白賴地逼著上官徹陪她來醫院，然而世界就是這麼小，白天剛碰過麵的四個人此刻又會麵了。隻是婁小樓燒得有點糊塗，說話沒有邏輯，跟著心性走，犯迷糊的話會叫兩句上官徹的昵稱，清醒的情況下她會抬一抬眼皮，認清顏玉的相貌。
    四人安靜地麵對麵坐著，各人的心中卻暗流湧動，假裝相安無事了一段時間後，婁小樓臉色潮紅地捂著嘴巴，神色痛苦地伸著脖子，麵朝上地拍了拍胸口，蔫聲蔫氣道：“小徹徹，我，我想吐！”
    坐在對麵的上官徹猛地站了起來，拔腳就想撲倒婁小樓身邊，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給她安全的依靠，給她全部的愛，卻被苗秒冷冷地拽著坐下，不滿地低聲抱怨：“你們倆已經分手了，她現在有人伺候著，你攪什麼事？”
    顏玉神色一凜，趕緊找來個幹淨的垃圾桶放在她麵前，幫她拍背順氣，婁小樓忍了一下，哇的一口吐了，將晚上勉強吞進腹中的食物如數吐了出來，口中苦澀難當，顏玉手忙腳亂地開了一瓶礦泉水給她漱口，安慰道：“沒事，沒事，等點滴打完就好了。”
    婁小樓吐了無味的冷水，神誌稍稍恢複了些，目光迷離地捧住顏玉的臉，嘿嘿傻笑：“你不是他，顏如玉，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小徹徹，我很想念他。”
    顏玉扶著她的胳膊，生怕她跌倒，安慰道：“他會來的，別擔心。”
    “你騙我，你都騙了我兩次，他不會來的，他當爸爸了。”婁小樓擺了擺滾燙的小手，像是回答又像自言自語，她晃了晃身形想要站穩，奈何鑽心的腳痛襲來，她栽倒在他的身上，軟綿綿的像一塊棉花糖沒有分量。紮入血管的針頭隨著她倒下的動作被生生拽開，尖細地的針頭晃蕩著滴水，婁小樓的手背迅速回血。
    她低著頭垂著手躺在他的懷裏一動不動。顏玉大駭：“小樓！小樓！”
    小小的身影再也言語，再沒傻笑，顏玉倉皇大叫：“來人，護士，快叫醫生！”
    上官徹騰地站起身，一個箭步衝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擁入懷中，手指顫巍巍地撫著她的熱臉，聲淚俱下：“小樓，我來了，對不起，你的小徹徹來晚了。”
    身後的苗秒聲音犀利的打破輸液室的寧靜：“上官徹，你敢扔下我不管。”
    上官徹抱著懷中的婁小樓目光森冷地盯了她一眼：“這一切都是你惹的禍，但凡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絕不饒你，苗秒，你好自為之，我不再奉陪，要死要活你自己選擇。”
    婁小樓的突然昏迷，耗盡上官徹的最後一絲忍耐，所以，當苗秒叫喧著“可我懷的是你的孩子，你怎麼扔下我們娘兒倆不管”的時候，上官徹冷冷地回絕：“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你心裏不清楚嗎？苗秒，你身為一名教師，對我使下三濫的手段，想要我負責你下半輩子，荒唐至極！”
    苗秒心火難泄地捂著胸口，陷入妒火中燒地亢奮中，不顧懷有身孕地追了上去，劈頭就要撕扯婁小樓的腿腳，被顏玉冷冰冰地擋在身前，霸氣地橫抱起婁小樓，不冷不熱道：“上官徹，眼下你著緊了結自己的事，她由我照顧。”
    顏玉跟著醫生赴往急救室。
    苗秒神經質地怒吼：“婁小樓她有什麼好，你們一個兩個的都圍著她轉？”
    “她不會對我下藥。”上官徹站在陰森的走廊中，森冷的目光打在她的身上，鄙夷，不屑，厭惡。要不是這件意外，婁小樓不會出事，她會與他一起，甜蜜地遊西藏，近年來，不管是情侶還是單身，刮起一股西行的旅遊風，婁小樓那會子趴在床上晃著兩條白皙的小腿，翻閱一本旅遊雜誌，問他：“小徹徹，我們一起去西藏探險怎樣？”
    他親了親她的鼻尖，答：“好，暑假我帶你去。”
    婁小樓從那一刻起，一天天地數日子過，每過一天，她就在日期上畫一個圈，她幻想著，她要和他西藏拍一套唯美的婚紗照，等到了地方再軟磨硬泡讓他答服。
    誰知道盼到這一天，卻是這樣一個結局。
    “哈哈，她說過她會把她喜歡的人想盡一切辦法拐回家，哪怕是下藥，你不就是被她拐去的麼？隻不過她對你下藥，你情她願的，下藥變成情趣，上官徹，你又比我好到哪去，我至少不對自己的學生下手，哪像你，表麵道貌岸然，內裏裝著一顆染指自己女學生的心？”苗秒詭異地笑著，眼睛惡毒地望著他，她明明是那樣愛他，卻忍不住做出傷害他的事實。
    上官徹想過，如果哪天婁小樓使壞真喂他那種藥，他也會乖乖吃下的，誰叫他愛她呢，她的每一個言行舉止在他看來都充滿活力與可愛，誰叫她的缺點在愛她的人眼裏也轉化成了優點了呢？
    “我想染指誰，是我的事，不用你跟這操心。”上官徹瞄了瞄她的肚子，又補充道，“這條生命你要便要，不要就趁早打掉，我就算是死也不會認你們兩個。”
    上官徹決絕地背轉過去，鞋聲噠噠，苗秒伏在座椅上嚎啕大哭，自己拔了手上的針頭，踉蹌著逃了出去。夜間輸液的人很少，可她幹的那些不能啟齒的事被旁觀者聽了去，她也無顏繼續賴在這裏，況且醫院本就不是個好去處。
    婁小樓由於罕見的高燒導致的輕度肺炎，醫生推斷突然昏厥或許跟她的體質免疫力有關，給她用了藥之後，轉到普通病房。上官徹站在門外總算鬆了口氣，要是婁小樓出了什麼意外，他一輩子也難以原諒自己。
    兩個男人分別守在婁小樓的床邊，顏玉望著她蒼白而憔悴的麵容沉默了良久，跑到窗口抽了一根煙，道：“她昨天亂吃安定你知道嗎？”
    上官徹猛然抬了抬頭，目光空洞了一下，呆呆地搖頭，她想輕生？那麼活潑倔強的姑娘竟然因為他要輕生？小樓啊，你怎麼這麼傻呢？心如撕裂般的疼痛，上官徹異常後悔喝了那天的那杯咖啡，如果沒有那個噩夢般的下午，他本可以帶著她的姑娘在回家的路上，小住幾天後，與她西進，向美麗的西藏出發。
    他握緊她的手放在嘴邊親吻，眼眶泛紅，如果這些痛全轉移到他身上就好了，那樣她不會那麼痛。
    婁小樓倦怠地翻了翻眼皮，渾身的骨頭好像散了一般，好比提線的木偶突然斷了線，隻剩下一堆不成形的木頭。
    “小……上官老師？”小小的手腕掙紮著縮了回去，費力地翻了個身，克製自己不去看他，“上官老師，我這副樣子實在不好看，你快走吧，我不願見到你。”
    “小樓……”
    “別喊我，別說我的名字，我不想麵對，容我獨自清淨。”上官徹垂了垂眼角，留下一句“下次看你”的話孤零零地拖著沉重的步伐離開。她不願見他，不願麵對他，除了不礙她的眼，他別無他法，他也知道，這一走，以後再不可能有轉機，但是他心裏清楚，此刻，她的心裏依然留著他的身影，他依然是她生命裏最重要的人。
    轉機，轉機，上官徹坐在醫院的門口待到天亮，失魂落魄的樣子很讓人心疼。顏玉買早餐的時候發現坐在台階上失神的他，從口袋中抽出兩根煙，丟了一根給他，自己打火深深的吸了一口，緩緩地從口鼻吐出氤氳的煙氣。“解鈴還須係鈴人，她的情緒很低落，你放不下的話，過會去看看她。”
    說完話的顏玉恨不得找個沒人的地方狠狠得抽自己的耳光，大好的機會，為何要給渣男預備？
    “今天不說師生戀的問題，我隻問你，為何一腳踏兩條船？”顏玉眼神犀利地望著他，手上的煙徐徐地飄著。
    上官徹不肯答話，他總不能將自己被人下藥強奸的事說給自己的領導聽吧？不能解釋的痛苦讓人崩潰，如今的世人，想到強奸二字隻有一種情況，好姑娘被豬毀了，卻沒人願意相信，堂堂一個大男人被一個女人強奸，甚至於現今國內的法律也沒有保護男人被強奸的適用法律。
    既然不能說，隻能被人誤會。
    顏玉見他不答話，但這本就是他們戀人之間的事情，他一個旁觀者不能過多參與，便開口道：“你總該讓她明白她敗在哪裏，昨天夜裏，你也看見了，她迷糊不清的時候心裏想的人是你。在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幾乎是個沒有牽掛的人，你給了她一份想要安定的美好，請有始有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