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果然是換位大行動，有提前商量好的，或者不願意分開的，也都事先說好了，這次我不是最後一個進教室，所以我可以為自己挑一個別人選剩下的好位置，其實我有些舍不得我的位置，但是因為我們班少了兩個人，所以我必須要去填補一個，我沒辦法反抗。
    “你們的成績和排名，我想你們也都已經知道了，我也不多說，規矩就是規矩，一會兒就可以換位子了，但是我還有個事要說，我們班的後5名同學，明天把你們的家長請來。”
    我靠！請家長，不是後10名被趕走嗎，為什麼隻是請家長，難道還要和家人一起商量商量，之後由家人抱著鋪蓋毯子滾蛋嗎？那可就丟大人了。
    “老師，我爸媽有事來不了。”
    說話的人是漢姐，我這才想起她考了倒數第三名，其實漢姐的文科成績還可以，但也隻是比理科好一點點，而我們剛開學一個月，排名是算總分，要等下學期才有兩個總分，一個是文科一個是理科，這是湘姐告訴我的，她說這樣每次成績出來後，可以做對比，高二就知道怎麼選文理了，不至於糾結，可我想，該糾結的事情是怎麼都會糾結的，畢竟要把自己辛辛苦苦耕耘的東西丟掉，我想即使再差也會舍不得吧！
    “必須請來，不然別進教室，下個星期一之前必須全部請來，你們五個聽明白了嗎？昊齊，你也要請。”
    “為什麼？”我知道我是大條了一點，但這個事關尊嚴問題。
    “軍訓的事，上課說話開小差的事，你現在都成我們班典型了！你說，開學到現在哪個老師沒點過你的名，而且是別人的幾倍和。”
    媽的，幾倍和，你咋不說是n次方和了！我還不是被你們這群老師當成雞，儆這群猴子嗎？我是被冤枉的。“我爸媽有事，忙，來，來不了。”我結結巴巴的說。
    “你爸媽開快餐店的，隨時都可以關門，怎麼來不了？你回去問你爸，到底是生意重要還是你重要，如果他說生意重要，我今後就不管你了。”
    史術清說完，全班都笑了，最大聲的是張陽，有什麼可笑的，不就是你們的父母掙錢厲害嘛，我們家也沒偷沒搶啊！但我還是莫名的羞愧了，於是我大聲說：“生意重要。”
    “什麼？”啪，桌子一聲巨響，“下周一見不到你父母就別來了。”
    我又再次看了一眼全班同學，不笑的沒幾個，夕暮飛被漢姐打了一拳才閉上了嘴，再看看那幾個不笑的同學，要麼也要請家長，要麼和我一樣家裏不富裕，哎！同胞們我們這些無產階級革命者被我們班的資產階級官僚主義當階級敵人打了，我們應該反抗，還要反抗到底，可是最後我還是坐下了，也沒有一個人出來呐喊，那叫學習好的人站多數，我們站少數了。
    我一直鬱鬱寡歡，漢姐似乎不在乎，她不怕挨打，因為她本來就是個練家子，搞不好和他當兵的老爸拳擊一場也是OK的，而我是第一次請家長，從小到大第一次，還是第一次考了個語文第一請家長，我都不知道該怎麼給我爸媽說，估計他們來了，免不了被史術清一頓狗血淋頭，但我又能怎麼辦，我不是這個班親生的，我是撿來的。
    “全部人出教室。”她和藹的笑著說。
    哎！媽。我們全都走出了教室，我又把頭低了下來，沒有了我離開恥辱坐時的憧憬。
    “昊齊，昊齊！”
    “啊？”
    史術清瞪我了一眼，我立即從夢中醒過來，拔腿就往教室衝，對著絲絲方向跑去。
    “我要坐裏邊，靠窗的位置。”我對絲絲說。
    “我不是給你留了嗎？”小花冷酷說，但沒有看我。
    我這才發現他靠窗的位置是空的，夕暮飛了？我掃了一眼，原來他就坐在我傍邊的位置上，和我之隔了一條走道。
    “昊胖，這個位置是留給漢姐的，你的位置在後邊。”絲絲對我委屈的說。
    “我怎麼不知道？”我驚愕。
    “還不快過來。”
    小花冷酷這次抬起頭，看著我說，你大爺，終於肯把你那高貴的頭顱抬起來了。
    於是我再一次聽從了命運的安排，“你好，同桌。”
    “你把物理卷子拿出來，最後兩題沒講。”
    “嗬嗬，”我笑著，怯怯的收回了我金手。
    周五回到家，我就表現的很勤快，叫我做啥，我就做啥，一句抱怨的話也不沒，但還是要說，這塊毒瘤終歸是要去掉的。周六的下午，我不知道是我表現太好了，還是我媽發了什麼奇怪的慈悲，我被允許出去玩，不用在幫忙了，其實下午也不忙了，隻是準備第二天要用的食材而已，於是我又一個人去了我秘密基地，看著流動的江水，請家長啊！請家長，意味著挨打，意味父母丟臉，我丟臉可以，但如果是我爸媽不行，我想如果是小時候我應該會哭吧！可是人大了，知道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哭隻不過是乞討。
    回家時，我爸媽已經在家，還笑嗬嗬的，有什麼喜事嗎？我站在門口不敢動，還有點害怕，因為樂極生悲。
    “你站在哪幹什麼？你好朋友來家吃飯也不說一聲，幸好我們回來的早，接到你好朋友的電話。”我媽說。
    “好朋友！誰啊，我怎麼不知道？”我沒有手機，因為我爸媽說會影響學習，而我也確實沒幾個人需要聯係，開學留電話號碼，我就留的是家裏的座機。
    “齊昊，你的屎鉤子朋友，你忘了？哎！難怪學習不好，連請別人來玩都忘記了。”
    我什麼時候請了？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居然沒經過我允許就來了，而且哪是屎鉤子朋友啦！屎鉤子朋友就是發小，意思是一起玩屎長大的兩個人，我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麼個人來。“媽，那你也不用高興成這樣吧！”我又看了一眼桌子，“還做這麼多的菜，媽！他又不是豬做這多幹什麼？他臉皮又厚，做這麼多菜？萬一他吃完了叫打包，就怨了。”
    “你才是豬，才5個菜，沒多少，我們該也要吃嘛！”我媽繼續跳鍋邊舞，“還有一個就可以吃飯了，你去看看你爸回來了沒有，他去買酒了，隨便再叫齊昊吃飯，他在你房間裏。”
    媽，你不早說，因為他已經有一隻手搭住了我的肩，我回頭笑笑，他也對我笑笑。“我臉沒你厚，也不是豬，更不會打包。”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問你，你怎麼來了？”我佯裝著拿出主人的架勢。
    “我記得請你了很多頓飯，而我們說好的是，我請你喝水，你請我吃飯，所以我這是來收一點利息。”
    “把你爪子拿下去，不打一聲招呼就來，想死是不是？”
    “我打電話了。”
    “滾遠點，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先告訴我，經過我的同意，再來我家，還有不準去我房間。”
    他又開始笑，好像他最喜歡笑，很大爺的坐在了我家的破沙發上，沙發還卟的叫了一聲，我知道是沙發的聲音，但太像發屁了，我捂著肚子笑了起來，他二話不說，衝過來就想捂住我的嘴，我第一次看他窘成這樣，臉都紅了，他個子比我高，所以很快我就被他按在了地上，我一下不敢再笑，臉跟著也紅了。
    “你們在幹什麼，怎麼又鬧起來了？小時候就是這樣。”我媽把最後一個菜端了出來，而我也從地上爬了起來，我媽又說：“快去看你爸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我爸從門口吼了一聲。
    我們四個人一起圍著桌子開始吃飯，其實我是想今天晚上宣布請家長的事，但小花冷酷一直在吃，還吃的津津有味，我就不敢開口了，更不好意思開口。
    “你怎麼不舒服？這可都是你喜歡吃的菜。”我媽說。
    “阿姨，昊齊有事要說。”他好淡定啊，死人你來看我笑話的嗎？
    “嗬嗬，沒有，沒事。”我說訕訕的說。
    “是昊齊。”
    “爸媽，”我趕緊打斷小花冷酷的話，給了他一個你去死的表情，而我爸媽這時也看向我，我腦袋飛速一轉，“爸媽，你們是怎麼認識齊昊的？”
    小花冷酷似乎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於是也看向我爸媽。
    “兒子你是不是傻了？你和他一起長大，小時候你們天天在一起玩，他還睡我們家，有時候你也在他們家過夜，我們怎麼可能不認識。”
    我的清白我的清白！我在心裏大吼，你們確定說的是我，而不是你們的私生子嗎，或者，我有個什麼弟弟妹妹？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我又看向小花冷酷，他的表情比我好點，但也是茫然的忘記了吃飯。
    “有嗎，我怎麼不記得？”我說。
    “你那爛記性，他們搬家的第二天你就忘了，又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瘋了。”我媽說。
    “是嗎，我有那麼忘恩負義嗎？齊昊，你記得嗎？”我問他，而他既不搖頭也不點頭，我就知道他也忘了。
    “齊昊，你爸最近怎麼樣了？”我爸問。
    “他一直都很忙。”
    “哦，那我們就不打擾他了。”我爸有些失落，但他給我的感覺是，他一開始就不想去打擾。
    “叔，你和我爸認識多久了？”小花冷酷的表情很認真，我突然就看不懂他，好像他離我的世界好遠，他匆匆的來光顧我的世界那幾回，也隻是光顧，而不是他在我的世界裏。
    “從小就認識，我們比親兄弟還親，”我爸喝了點酒就忘乎所以了，可他這次很真誠，“桃子誌氣很大，在我們幾兄弟中，他的誌氣最大，我就沒他那麼愛折騰。”
    “所以你還是貧下中農，還好意思說自己沒誌氣。”我媽說。
    小花冷酷沒再問什麼，而是又看向我，似乎在很努力的回憶，最後我對他揮了揮手，意思是，要麼我爸媽搞錯了，要麼當初就不是我們兩個，於是他又開始吃飯。
    “對了，昊齊在學校表現的這麼樣？”我媽問。
    小花冷酷看著我，對我點點頭，我也對他點點頭，感覺我們心意相通了，他會為我說些好話。
    “周一你們去學校就知道了。”
    “死耗子，你敢出賣我。”我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他先是一震，然後似乎回憶起了什麼，而我也覺得好熟悉，明明死耗子是我的外號，但現在的問題是我要準備挨打了。“爸媽，”我爸媽已經很嚴肅的盯著我看，我整個人都不好了，“史老師說，要請家長。”
    “為什麼？”我爸忙問。
    我爸居然沒動手太扯了，難道是小花冷酷的原因，“周一你們去學校就知道了。”
    “快說。”我爸語氣少了溫和，於是我大著膽子把我上課不認真和軍訓的事說了一邊。
    “哦，這麼回事啊！嚇我一跳。”我媽拍著胸口說。
    “你們不生氣？”
    “生氣肯定生氣，不過即使你們老師不請我們去，我們也會去的，畢竟現在是高中，不必是小學初中由著你來。”
    我滿含熱淚的說：“謝謝爸媽，謝謝！那個，齊昊同學你可以滾了！你陷害我不成，也該滾了吧！”
    “哎呀，媽你打我幹什麼？”我摸著肩膀說。
    “吃飯。”我媽說。
    好吧！你們還是生氣的，而這頓飯也沒有因為這件事而變得尷尬，相反變得熱鬧起來，因為我把軍訓的事給他們講了一遍，還告訴他們我認了一個排長當哥，他們很高興，也讚成我畢業後當兵，至於小花冷酷則是安靜的聽我扯謊，笑完了接著笑。
    “時間也不早了，都10點了你還不回家。”我敲著還在笑的小花冷酷說。
    我們吃完飯，他就一直聽我和我爸媽東拉西扯，看起來有點尷尬，所以我下逐客令，免得他不好意思。
    “呦，都這麼晚了，齊昊你也該回去，免得你爸擔心。”我媽終於和我心意相通了。
    “我爸今晚不回家，我可以和昊齊一起睡。”
    上天！我心要跳出來了，我知道這時不能太興奮，興奮就不好了，於是我佯怒著說：“快滾，我床太小。”但實際上，如果他真走了，我才會失落吧！
    “那也行，你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放心你晚上不回家，如果他同意，你就和齊齊一起睡，反正你們倆從小就那麼好，你還總是抱著我們家齊齊睡。”我媽說。
    媽，媽我被他抱著睡，天光光地茫茫，我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難道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我，其實還有另一個我。
    “好，我一會兒打電話。”小花冷酷說。
    我佯怒著沒說一句話會了房間，而他也跟了進來。
    “我什麼時候被你抱著睡了，我怎麼不記得？”他關上門，我就蹙眉很不冷靜的問他。
    他看著我笑，然後搖頭說：“我沒抱過豬睡過覺。”
    “你去死，滾去睡客廳，要麼回你家。”
    他卻摸了一把我書桌上的灰塵，對我指了指，“你房間好亂。”
    “滾滾滾，嫌我髒就滾。”
    “你先洗操還是我先洗。”
    你大爺的，轉換話題也太快了，“說真的，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誰？故意整我。”
    他很有意思笑笑，“你是昊齊。”
    “嘖，我的意思是小時候的我。”
    “嗯，不知道，我也不記得了。”
    他說的很認真，因為這次他沒笑，我沒力氣的倒在床上，“對了，我還沒告訴我爸媽我語文考第一的事，這是我從小到大第一個第一，我現在必須馬上告訴他們，”說完我就興奮的一躍而起，他卻攔住了我。
    “你爸媽會以為你是抄的第一，才請家長，所以讓他們周一知道更好。”
    說的有理，於是我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來。
    “那我先洗澡了。”
    他去了廁所，而我又興奮了起來，但衣櫃上的鏡子讓我清醒了些，我的贅肉告訴我，我沒有資本，我應該把秘密就這樣藏起來，於是我終於有了個秘密，而且一定要藏起來，我對著鏡子說，對你來說，我一定是你最後想到人，而對於我，你和星星一樣的遙遠。
    我又失眠了，整個身體如同一具僵屍，在宿舍有很多人在一起睡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就我們兩個人，沒什麼才怪，幸好他也沒說一句話，也老老實實的躺著一動不動，我們就像兩具千年幹屍，就這樣堅持到了第二天早上，可是他並沒有走，而是在我家又呆了一天，打著給我補習的幌子，其實是讓我給我書桌做洗浴，不過還是講了幾道題，但是吧！我還困，因為他我一個晚上沒睡覺，所以今晚無論如何要他滾。
    “我爸出國了，我一個人在家，昊齊說要我陪他。”小花冷酷對我爸媽眨眨眼。
    “你爬！”我義憤填膺的說。
    他一胳膊勾住我，我在他的懷裏動彈不得，於是我們又在一起睡了一個晚上，但是這次不一樣了，至少我不一樣了，我睡著了，第二天我躺在他的懷裏，好吧！我們小時候也許的確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