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白紙黑字的合同，他們憑什麼抗議？想留下來也不行，公司養不了那麼多閑人。”
    “現在到處都在裁員，又不止我一家。經濟不景氣，怪不得老板狠心，隻能怪他們自己不努力。不也有留下來的嗎？讓他們找找自身原因，為什麼留下來的不是他！”
    “有孕婦？孕婦找他們老公啊，又不是我把她肚子搞大的。”
    “不能明目張膽趕走，還不能來點暗的？多安排點工作，多讓跑跑腿複印點東西什麼的，她們受不了自己就會走的。年輕人，多動點腦筋嘛，方法總比困難多！”
    林傑進門後，舉著手機在廚房喝了水洗了水果，出來開了客廳的燈，才發現王易琛一直坐在沙發上。
    “……先不說了，我這邊有事情。你自己看著辦。”
    “這麼黑也不開燈，會嚇死人的好吧！”他把水果放到王易琛麵前的茶幾上，餘光中瞟了瞟他的臉色。
    “怎麼？做虧心事怕人聽見啊？”
    王易琛笑道：“我哪有什麼虧心事。我做事向來是這缺德風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王易琛沒拿水果，反而是取出支煙點著。深吸一口，吐出，隨後問道：“幹嘛急著裁員？還沒不景氣到這個程度吧？”
    林傑坦然笑道：“公司剛起步，沒那麼多生意，一群人坐那吃幹飯。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能清理還是清理的好。”
    “憑你的本事，還愁接不到生意？”
    “咳咳，也不能這麼說。畢竟不比AK這樣的大公司，很多客戶還是講究品牌和資源的。總是需要一個過程的，慢慢來，急不得。”
    “可你要向股東們負責，包括我在內，都投了不少錢進去。年底彙報業績時總要說得過去。你總不能卷了錢就跑路，留給我們個空殼公司吧？”
    林傑感覺自己的冷汗在背上蜿蜒而下，像一條條小蛇在爬，又寒又癢。
    “怎麼會呢？”他尷尬地笑笑，“業績這塊還是能保證的。隻是我怕做得太過，AK那邊會有意見。我現在還需要那邊的名氣和聲望。”
    王易琛探身，把煙灰撣在了離自己較近的水果盤裏。
    林傑意識到大事不妙了。王大少連再彎點腰去夠煙灰缸都不肯，還直接毀了水果……這是故意要找他麻煩。
    王易琛認真地抽了會兒煙，一直到煙灰承受不住重量掉落下去，才開口問：“我的事是你賣出去的吧？”
    林傑一直識趣地在邊上站著，此刻聽到判決，反而有些輕鬆。像電視劇要完結，有些事要水落石出，等待的這一天終於來臨。做戲做全套，他故作不解地問：“什麼事？”
    王易琛平靜地列舉：“廣鑫對榮景的收購計劃、92號地的拍地標的、城南地標的競標方案，還有我的事。”他淡淡地看向林傑，“是你賣出去的？賣了多少錢？還是為了報複我？”
    林傑大吃一驚，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這、這我哪裏知道？這麼機密的事情，我想賣也弄不到資料啊！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王易琛抽完了最後一口煙，煙頭直接扔在腳下的長絨地毯上，抬腳踩熄。“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的演技真的很差？”王易琛看向他，“一心虛，話就多；越緊張，越假裝無所謂。”
    林傑無奈地笑了一下。
    “我找人查過了，我電腦裏的資料，被人拷出去過。”
    林傑苦笑：“那怎麼是我？我連你電腦的密碼都不知道！”
    王易琛從煙盒中，又抽出一支煙。不是什麼好煙，像路邊隨手買的。
    “我從沒防過你，你想知道，不用我告訴你。”
    林傑覺得可笑：“你電腦一共拿回來幾次？天天擺公司裏，怎麼就認定是我了？”
    王易琛給煙點上火，林傑發現打火機是路邊一塊錢一個的那種。
    “因為，沒有別人。除了陳非，隻有你有機會。而陳非不可能做這種事。”
    林傑自嘲笑笑：“你這麼肯定？”
    王易琛坑定地回答：“對。”
    林傑環抱起胳膊，搖了搖頭：“你這是玩膩我了，找個借口打發我嗎？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你說一聲就可以了，不用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
    “商業間諜，可以報警。需要請警察來查查嗎？”王易琛望著地毯被煙頭燙焦一片的地方，“林傑，你做的事，夠吃一輩子牢飯了。”
    林傑看向某側，笑了一下。他不掙紮了，沒意思。此刻要想的，是該跪下來求情，還是尊嚴地慷慨赴死。
    王易琛兩肘拄在膝蓋上，雙手交握，靜靜地問：“你是為了報複我？”
    林傑伸出一隻食指，擺了擺，用王大少慣有的姿態和語氣道：“No，no，no，你別想歪了，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隻是為了錢。”
    王易琛微微起身，夠到了煙灰缸。他直接把煙灰缸拿在手裏，另一隻手將煙頭在裏麵緩緩地、認真地按熄。
    “你算對了，我不會報警。一起這麼久，就當補償給你的。”他所有的動作的停了下來，像突然變成了雕像，連周圍空氣都凝結了，“我們也算好聚好散吧。”
    林傑終於等來了這句話，他笑了。笑得何其心酸。在他的計劃中，自己是商業詐騙後逃之夭夭的瀟灑大盜，而不是被逮到後靠人放過的可憐蟲。他想看到王大少在發現被騙後可笑的無助的樣子，而不是現在這種……悲天憫人的樣子。
    王大少猜對了，他同意與對方交易，是為了錢，更是為了報複。他想讓天下無敵的王大少知道，有錢也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
    “王大少，就這麼打發我了？”反正一敗塗地，索性破罐破摔，“相好一場，不付點分手費啦？不符合王大少的手筆啊！”
    “你要點臉。”王易琛笑。
    林傑反而放鬆下來，坐到沙發上，還翹起了二郎腿，“那些是拿命換的，現在要的，是用身子換的。”
    王易琛真被他這套不要臉的論調逗笑了：“好，你來說說，想要什麼？”
    強弩之末，不如再無賴一回。給就賺了，不給也不虧啥。一直心水江邊那套房子，但估計自己不值那價，就算了吧。林傑環視一周，挑眉道：“這房子留給我，做個念想吧。”
    王易琛盯著他，眼裏亮了一下，但那光亮轉瞬即逝。
    “好，留給你了。自己找我律師去辦手續。”王易琛以年輕人的矯健之姿，緩緩站起身，“你以後收斂點吧，做人不能太貪心。”他經過林傑，向外走。
    “王大少慢走。王大少再見。”林傑沒有回頭，隻揚起胳膊背向他揮了揮。
    “我們還是再也別見了。”
    這樣的當，上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