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部隊，出什麼事了？你不要急，慢慢說，我在。”那邊的人好像站了起來，走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原本四周嘈雜的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幫我找個學生，”陸飲溪心裏突然就踏實了，有林空在，萬事都有林空在。“找到之後先揍一頓，不好好在教室待著給我亂跑，打到他再也不敢翻牆！”陸飲溪咬牙切齒地說著。
    林空在那邊低低的笑出來，“好，找到先打一頓，你把他照片發給我，我來接你。”
    門衛室裏，顧乘舟從操場的東北角的一個攝像頭下明目張膽地翻牆出了校園這一幕被不斷循環播放著。主任氣的不輕，一直念叨著：“這一段真的，我要在晨會的時候給大家看看！十八中居然還有顧乘舟這樣的學生！我要給他記過，記大過，氣死我了！一點都沒有一個高考生的自覺！”大概顧乘舟是十八中建校以來第一個翻牆的學生吧。
    陸飲溪這個班主任隻能好說歹說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記個大過還讓不讓顧乘舟畢業了？
    班長的電話很快就打了過來，據化學課代表所說，她今天在收試卷的時候看到顧乘舟的試卷上寫滿了龍城兩個字，顧乘舟會不會跑到龍城去了。
    龍城是N市的一個影視基地，規模之大可以在全國排名第一。顧乘舟去那裏幹嘛呢？邵贇哼哼著插嘴道：“乘舟說他想報考國家戲劇學院，陸哥你說他會不會去那裏看戲去了？”
    “小勺子你去了醫務室沒？要是我把顧乘舟帶回來之後看到你臉上有一絲蒼白，你就等著給我默寫六冊的文言文吧。”陸飲溪心想，如果顧乘舟真的想要報考國劇學院的話，外形倒是不錯，呸呸呸，想什麼呢！找到他先打一頓再說！
    軍綠色越野車很快就到了校門口，陸飲溪拉開門竄上車，有些興奮地摸來摸去，一對眸子亮得不可思議。男人對這種代表著力量與權力的物品總是充滿了莫名的著迷。
    “這麼喜歡？”林空一手搭在副駕駛座上，轉身看著後麵的路況，另一隻手熟練地打著方向盤，掉頭。這個姿勢就好像把眼前這個人圈在了懷裏，林空甚至可以聞到陸飲溪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嗯嗯！喜歡！”陸飲溪的眼睛裏冒出一片星星來，“咦，二哥你又升了！現在是二毛三啦！”林空笑笑，收回來的手在陸飲溪腦袋上揉了揉，“喜歡就周六帶你出去玩，你來開。”
    陸飲溪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暗了下去，林空看了他一眼，問：“怎麼？不想去？還是要加班？”
    陸飲溪搖搖頭，“最近在寫一個劇本，你看我眼睛，都熬成這樣了。”陸飲溪趁著紅綠燈停車，可憐兮兮地扒拉著眼皮湊到林空麵前，光明正大地賣慘。
    林空氣息不穩地掃了一眼，眼睛底下都黑了一圈。陸飲溪皮膚本來就白，眼圈黑得很明顯。林空有些心疼：“不用說了，這周六下午下班之後我來接你。”扔給他一盒冒著熱氣的餃子，道，“今天食堂做的餃子，剛打的。”
    陸飲溪笑眯眯地接住了食盒，舉起來聞了聞，歡快道：“芹菜豬肉餡兒的！”不等林空誇他鼻子還是和狗鼻子一樣靈，已經打開蓋子捏了一個放進嘴裏了。轉頭對林空道：“二哥你怎麼知道我沒吃中飯啊，正餓得慌呢。”
    林空脫口而出：“操，你沒吃飯啊，怎麼不早說，我就給你打了十五個餃子，想著給你當零嘴的。”
    陸飲溪擺擺手：“沒事沒事，今天這種情況還有的吃就不錯了，謝了啊二哥！”陸飲溪又捏起一個放進嘴裏，嚼吧幾下咽了下去，嚷嚷道，“你們部隊的東西就是好吃，比我們食堂的不知道好吃多少倍！下次我帶你去嚐嚐我們食堂的餃子，我跟你說，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你那兒的餃子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我······”陸飲溪突然沒了聲音，林空轉頭看到陸飲溪正低頭看著餃子發怔。林空剛想問“怎麼了”，突然想起來剛才陸飲溪說了“別人家的小孩”。
    陸飲溪其實就是別人家的孩子。他比陸飲溪大三歲，林空甚至還記得陸飲溪剛從醫院抱回家的樣子，軟軟的一個小孩，像團剛發酵完的白麵團子，眼睛都睜不開，在他媽媽懷裏呼呼大睡。然後林空記得陸飲溪磕磕絆絆地叫他“哆哆”時的情景，再長大一點喊他“二哥”的時候。其實林空上邊兒還有個哥哥叫林悟，但是陸飲溪一般都叫他大哥“林悟大哥”，叫他“二哥”。他曾經為這點特殊待遇而暗自高興了好久。
    陸飲溪從小到大成績都很好，長得又好看，在軍區大院一大幫胡天胡地的泥猴子裏就像個小公主。每次到什麼文藝彙演啊、考試什麼的一結束，幾乎每家每戶都要提到陸飲溪，每個當爹媽的恨不得把陸飲溪請到家裏去供起來，保佑自家孩子跟他一樣。
    於是乎陸飲溪在無形之中被結仇了，樹敵了。某天林空剛放學，自家警衛員的孩子——和陸飲溪一個年級的小孩氣喘籲籲跑到初中部來找他，說陸飲溪被幾個人堵在小巷裏了。林空甩上書包就跑，操！敢動他的人！
    等林空趕到的時候陸飲溪剛把最後一個人打趴下，一口血沫子“呸”地吐在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泥猴子們臉邊，伸手抹了把嘴角，清亮的少年音在那個昏暗的巷子裏回蕩了很久：“學不過我也打不過我，你們真沒用，一群廢物。”林空覺得那天的陸飲溪性感極了。一個初中的小屁孩懂什麼是性感啊，無非覺得這個形容詞高端罷了。
    陸飲溪漸漸長大，整個人慢慢抽長，發育，一張臉長得越來越好看。林空在陸飲溪上高一的時候去了首都讀軍校，他走的時候陸飲溪還去送他，他摸了摸隻到他肩膀的男孩，祝他快樂成長。這個時候的林空已經明白性感到底是什麼了，就是他會在夢裏夢到陸飲溪那張臉；有時是陸飲溪穿著白色校服打籃球跳起來露出一截的腰身；還有時是陸飲溪嗚咽哭泣的呻吟；無一例外，醒過來的時候，下半身濕漉漉的。
    他每天都要和陸飲溪聊天，轉而進入這樣的美夢中去，可是有一天他突然失去了與陸飲溪的聯係，問誰誰都不肯說。好不容易捱到放假回來，陸飲溪已經不在軍區大院了。
    大院裏的人提到陸飲溪時從他離開時的滿臉崇拜變成了一臉鄙夷，那種眼神，那種語氣。林空心裏的害怕、沒有底，很快變成了離奇憤怒，單方麵的武力壓製下，地上的人告訴他，陸飲溪再也不是別人家的孩子了，他是個惡心的同性戀！惡心！林空怒了，掄起拳頭狠狠地砸了下去：“不準說他惡心！”
    他跑到陸飲溪家裏想去質問，為什麼把一個隻有十五歲的孩子趕出家去！為什麼要覺得自己親生的孩子惡心！為什麼要這樣對待陸飲溪！陸飲溪惡心嗎？那他呢？這種意淫和無休無止的春夢怎麼看都比陸飲溪惡心多了吧！他恨不得跑到大院的廣播站去，現在就把他喜歡陸飲溪這件事說出來，一起惡心吧！這樣至少能讓他和陸飲溪站在同一戰線上，這樣說不定陸飲溪能回來！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到底能跑到哪裏去啊？他們他媽的到底把他的陸飲溪丟到哪裏去了？他居然把陸飲溪弄丟了……他站在陸飲溪家院子門口，到底還是沒有進去。陸飲溪是同性戀這件事是怎麼被發現的？
    

    作者閑話：

    陸飲溪：我的竹馬是個二毛三！
    林空：我的竹馬是個三毛二！
    陸飲溪：三毛二是個什麼軍銜，是不是比你高級？
    林空：是個像三毛的二貨。
    陸飲溪：我沒有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