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樓，老地方。
    “你是認真的？”
    “對，這是我深思熟慮之後的結果。”
    “你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嗎？你不要顧及別的，也別腦子一熱就亂答應，還是···”
    “辰哥，這是我的選擇，而且我相信，你也會高興聽到我這麼決定。”
    “你知道這會完全改變你的人生，讓你完全偏離原來的軌道嗎？”
    “我知道，反正偏的又不止我一個。”
    門外走過的路人甲默默的走開去下一層，覺得自己仿佛聽到了人家兩口子和想出櫃。隔壁警員默默按開對講機：“徐哥，證人和臥底搞上怎麼辦，在線等，急···”徐澈極其無語地對著對講機喊：“你們倆討論隊裏的事兒能不能不這麼曖昧？趕緊的安排事兒還有任務呢！”紀以辰無奈：“是。”
    “今天吃完午飯，回家把所有關係你身份的證件都找出來交上來，把你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幹淨，就算你本世紀之內都消失了也不能有人來找你，明白了嗎？”徐澈一邊下樓一邊交代。“明白。”“今天交完證件再交代別的，over。”魏彬把C區3個人都塞進車裏放趕回場子，陪著韓曦回家。“彬哥，所有有我身份的證件都要交嗎？畢業證也要？”魏彬遠遠地喊：“該交的都交了吧，我連房產證都交了。”“我靠，早知道犧牲這麼大就不答應了！”魏彬扶額，默默地站在原地掃視牆上掛著的各種素材和畫作，直等到韓曦抱著一疊東西來招呼他出門。“同誌啊”魏彬平靜道，“你是交資料，不是去試碎紙機，不用拿這麼多吧？”韓曦倒是一臉不在乎：“省得到時候說太多話費太多事，走吧。”
    “話說徐哥，我身份證什麼的去哪兒辦啊？”“你走出家門，穿過三條街，右拐，就找著地方了。”韓曦打了個冷戰：“我靠徐哥，您地形勘探地這麼到位？幾條街都知道？”徐澈回得很幹脆：“幾條街都一樣，哪麵牆上都有辦證的！趕緊找個字兒寫得順眼的辦個身份證，再去買個手機辦兩張卡，資料交給門外的人就行。”韓曦對著這個時候來收住戶回執的物業一陣無語，交了資料就去辦證兒賣卡賣手機了。
    等兩位風風火火地去了魏斌家，已經是晚飯飯點兒後了。
    徐澈和幾個警員橫七豎八地倒在茶幾邊兒上，見到韓曦回來就脫力地抱怨，“老子以後要是再收這種變態老子就他媽剁手···”韓曦嘴角抽動，走上前去擲地有聲地喊：“徐Sir好！”徐澈無力地擺手，將將坐起來：“別跟我貧，叫阿彬帶你去學學規矩，認認C區的場子，把該認的人也認一認，就剩不到一天半了，抓緊時間，快去！”韓曦應了一聲就跟著魏彬往樓上跑。“等等”徐澈喊住他，“工作和平時聯係的人處理得怎麼樣了？”韓曦一臉嚴肅地回身：“徐Sir，我敢跟您保證，就是小的奔出太陽係，也不會有一個人掛尋人啟事的！”徐澈端著外賣擺手，韓曦就風一般的奔到了樓上。
    魏彬翻著C區人員資料問，“你到底怎麼處理的啊？我也沒見你發多長的公告啊，怎麼就處理幹淨了？”韓曦語氣慵懶：“我就用我以前的手機給我死黨發了條短信。”魏彬手上動作一滯：“什麼短信這麼神奇？”韓曦陰笑：“幫我通知公司，我還想再提高一下，要出國閉關學習，多久還沒定，馬上出發，不太方便聯係，請他們見諒。”魏彬一百個崇敬地遞上資料，滿臉隻有“你狠”兩個字。韓曦翻了翻，“一共多少人？”魏彬歎氣：“上上下下怎麼也得九十多號人吧，進了黑道就得把各區有頭有臉的人都認一認。裏麵還有C區各個場子的介紹和各種情報，你看一看。”韓曦歎氣，拿出炭筆和速寫本：“給我兩個半小時。”
    傅曉放下杯子，緩緩道：“那小子現在在C區人那兒？”“是。”紀以辰點頭。傅曉轉身，“阿辰啊，你現在手底下多少個盤口？”“目前有三個。”“手下有多少人啊？”“調到您手下之後，漲到一百四十多了。”傅曉轉頭，“那管事兒的呢？”“嗯···加上我自己，也就有三個。”傅曉回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那小子從C區過來之後，就給你了，據說他挺聰明的，學曆也挺高，給你，讓他給你盤口管事兒去吧。”紀以辰推讓：“傅哥，我這人不會帶新人，這活兒我真做不好，這人···您還是交給飛哥吧。”
    敢他媽給杜飛老子就掐死你，嗬嗬嗬···紀以辰笑著腹誹。
    “杜飛跟你入道時間差不了幾年，論身手頭腦他未必強得過你，而且他手下管事兒的人夠多了，不用再給一個。C區肯派那小子做那樣的工作，說明他還是挺機靈的，你手上人太少了，給你正合適。”紀以辰鬆了口氣：“既然傅哥都這麼說了，我也就不推托了，您看把他放在哪兒合適？”傅曉擺手：“你看哪兒合適就放哪兒吧。”紀以辰點頭：“是，我明白了。”傅曉背著手站著，語氣和緩：“C區第一次鬧事兒也就這麼算了，按道兒上規矩要他個人來，警告一下也就行了。A區C區合作了好幾輩，不能在我這一輩上掐斷。那小子是個人才，你好好帶，之後沒準能幫個大忙。”紀以辰點頭稱是，默默的看了眼手表，十點四十分，不知道那邊兒怎麼樣了。
    “你···記完了？！”魏彬啃著全家桶裏的雞翅一臉震驚。韓曦一臉不以為然地複習速寫稿：“對啊，這都兩個半小時了。”徐澈顫抖著手翻資料，又翻了翻速寫本，“小同誌，你這是buff啊···”韓曦也撈了雞翅來吃：“我畫了十五年的畫，在沒有這點兒功力那才叫buff吧？”魏彬無語：“這麼記東西是個什麼原理？”韓曦慢條斯理地啃雞翅，“，”這是我畫人設的習慣，第一天設定，第二天修改，再隔一周定稿。一般來說，第二天修改完，就不太會忘了。”徐澈喝了口可樂來壓驚冷汗還是止不住：“同學，你智商多少啊？如果你是門薩成員我們還得再處理一次資料。”韓曦搖頭：“不知道我能不能進，反正我是沒申請。”“我帶是很好奇你智商是多少···”魏彬拿過資料來看。
    “所以你們現在進行到哪一步了？測智商？我怎麼不記得特招要測智商？飯後娛樂？算了，我已經跟不上你們的腦回路了，你們開心就好。測完了順帶告訴我一聲兒，我也挺好奇。”紀以辰掛了電話，從洗手間隔間裏出來，猛地洗了把臉。“這世道···都是怎麼了？吃著晚飯說夢話？”紀以辰沉著臉抽了張紙巾，轉身出去。
    徐澈在韓曦身後看著，魏彬默默拿了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抻著脖子一起看。滿屋子六個人，除了點無線鼠標的聲音之外，聽不到一點別的動靜。徐澈看著韓曦近乎三五秒一題的速度，戳了戳魏彬：“一會兒出結果了再告訴我，我出去抽根煙壓壓神。”魏彬眼神決然：“捎上我一起吧，英雄。”於是幾個人一起到陽台上去抽煙定神，留下韓曦一個人淩虐測試題···偶爾也被淩虐一小下。
    “什麼題啊這都是···”韓曦放下電腦去洗手吃飯。“出結果了？”徐澈帶著一身饞了長白山的中華味兒跑來看。“嗯。”韓曦懶懶地答，一口氣把漢堡咬了一大口。魏彬帶著一身徐澈同款混合香跑過來看指數，狠狠地愣了一下，然後默默地掏出手機來回電話。
    “喂？辰哥，結果出來了。”
    “哦，多少啊？”
    “187。”
    “我沒問你時間，指數是多少？”
    “辰哥，你電話拿穩點···指數，187···”
    “你···把電話給徐哥···”
    “喂？阿辰，是我。”
    “徐哥，我申請解除任務。”
    “為什麼？！”
    “因為···我覺得我教不動他···”
    於是今天的飯後娛樂變成了徐澈如何對線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以解決組織思想建設問題。
    “魏哥，我明天去見傅哥，要幹點什麼呀？”韓曦在客房床上坐著，語氣緊張地問魏彬。魏彬一臉懵逼：“什麼幹什麼？”韓曦壓低聲音問：“用不用我下個跪問個安表個忠心啥的？”魏彬一臉關懷智障的表情：“也沒奢望你有！你就鞠個躬問聲好，然後他怎麼問你怎麼答就行了！詞兒不都對好了嗎？你也不用撒多少謊，緊張什麼？你那187的智商白有了？”韓曦把頭砸在枕頭裏，悶悶地問：“魏哥，那位紀Sir的指數你有嗎？突然很好奇。”魏彬苦笑著把枕頭抽走，“那一位在國外警校裏測過，也是個變態啊···”韓曦抬起頭，“多少啊？”魏彬苦笑一聲：“嗬，173，你來之前他可是隊裏的巔峰啊。”韓曦無語，魏彬鄭重地拍他肩膀，“小同誌，人才啊！組織對你的期望很高啊！”韓曦幹笑一聲，一把搶過了枕頭，仰倒在被子裏。
    “魏哥”韓曦躺屍，“您就不能讓我享受享受我沒有編製的最後一天嗎···”魏彬扯開枕頭，用一根手指頭豎在他眼前說：“小同誌，你這就狹隘了，你真正意義上沒有編製的一天，是昨天。”韓曦瞪著他，從牙縫裏擠出四個字來：
    “好想咬你···”
    第二天一早魏彬就帶著擼了第二遍稿子的韓曦到C區轉悠，熟悉熟悉人和場子。聽著韓曦和各路人寒暄客套，恍惚有種是自己被帶著的感覺。操，187的智商果然不是蓋的！韓曦走了兩個小時，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回身：“魏哥，咱們今兒幾點商談啊？”魏彬抬頭，“下午五點，怎麼了？”韓曦喝了口奶茶，平靜道：“我們得往回走了。”魏彬皺眉：“現在才十二點四十七啊。”韓曦淡定地接著喝奶茶，“我們還要吃午飯拿證件買西裝，還得先到二十分鍾，算下來，時間很緊了。”魏彬歎氣：“好吧，天才，帶我飛吧。”
    “阿曦，報告位置。”“報告，徐哥，我現在在去會館的路上，才走兩分鍾，距上次報告方位共計一分二十八秒，您覺得這點時間小的還能奔出太陽係不成？”“額，我就是想提醒你一下，別報錯了名字，號碼也是。”“唉···是——”“少給我臭貧，一會兒要謹慎，也別太緊張，自然點，別穿幫了。”“是，明白了。”“行了，結束。”“阿曦，把通訊設施調成靜音，耳機調一下，還有大概五分鍾就到了。”魏彬在邊兒上提醒。韓曦調了手機，又把耳機和對講檢查了個遍。魏彬側過頭來：“一會兒下車，你走在我後麵，到地方你也這麼站。”韓曦點頭，把對好的詞兒默默在肚子裏念了第一千零一遍。
    太緊張了
    一頓飯，足站了兩個小時，韓曦直慶幸自己練過這麼多年空手道，要不按自己的工作性質來講，今天恐怕就得橫著出去了。
    “阿逸，我求的那個人今天帶來了嗎？”“傅哥說的哪兒的話，您想要的人點名就行，還用說求嗎···阿彬，把人給傅哥。”魏彬點頭稱是，拍了拍韓曦的肩膀。韓曦從神遊裏緩過神兒來，看著他的眼睛愣了一下，才定下心來。韓曦暗自運了口氣，走到中間去規規矩矩地鞠了個躬：“傅哥好。”蕭逸轉頭：“傅哥，人交給您，我還有點事兒，就先走了，您處置。”傅曉微笑著點頭，韓曦跟著眾人鞠躬行禮，然後就盯著地麵不再抬頭來看傅曉。
    淇水濺裳多洶湧，韓曦就有多肝兒顫。
    “想撿錢的話，地下層比較多。”韓曦忍著不安抬起頭，平靜地看著他。傅曉饒有興致地打量他，“挺好看的嘛，多大了？”“23歲了。”傅曉被這個簡潔的回答驚了一下，從腰間出手槍擺弄了一下，“黑吃，意圖對我的人不利，你有什麼話好說的？”韓曦微笑：“傅哥，我們這些做小弟的，隻是聽上頭指令而已要真要什麼說法，我也隻能說出這些了。”傅曉挑起嘴角，把槍放在了桌子上，“那，我這個做大哥的，在這兒結果了你，你又有什麼好說的？”韓曦接著微笑：“傅哥要是非這麼做，我也說不出什麼，但到底也是您吃虧啊，我覺得您還是應該考慮一下。”傅曉樂了，“我吃虧？為什麼啊？”韓曦平靜地答：“您看，第一，蕭哥送我來了，您一下就把我斃了，談不上規矩不規矩的，說著也不好聽，是不是？第二，C區黑吃不假，但這事兒驚動了條子也不假，現在局麵這麼亂，您多處理個亂攤子，也費神啊。第三，多個小弟總會多雙手啊，關鍵時候您也多個擋箭牌，多件防彈衣啊。這麼穩賺不賠的買賣，您何必不做呢？”
    傅曉撐著桌子饒有興致地看他，“阿辰，要不把這人給我吧，防彈衣我不需要，小鴨子我倒不介意多一個。長成這樣出去拚死拚活也可惜了，留下給我暖床吧。”紀以辰及其無語地幹笑兩聲：“傅哥喜歡，我哪兒敢跟傅哥搶人，您說了算！”韓曦強壓心神，一貫平靜地看著傅曉，不置可否。傅曉也平靜地盯著他，什麼話都沒接。
    偌大的包間，靜得能聽見樓上包間打斯諾克的聲音。韓曦直覺得自己身上的兩層衣服都被冷汗浸了個遍。
    傅曉在第二分鍾裏微微笑了一聲，“阿辰，這人歸你了，好好用，我覺著挺好。”紀以辰暗舒一口氣，規規矩矩地應了聲是。傅曉回座位上坐下，微笑道：“以後跟著阿辰混，不敢說你能混得一定比之前好，但也總能管保你比之前走得能更順一些。不用有什麼負罪感，你是按道上規矩招進來的，沒什麼不對的。要是阿辰欺壓你，你就跟我說，我幫你處理。”按這貨的智商，誰欺壓誰還不一定呢···紀以辰暗想。韓曦用萬年不變的表情回答：“是，謝謝傅哥。”傅曉擺手，杜飛轉身從桌上拿了杯紅酒來，遞到了韓曦手裏。
    “入了我的夥就是我的兄弟了”傅曉拿起自己的杯子踱到韓曦麵前，把杯子探了過來，“叫什麼名字？”韓曦從從容容地舉盞碰杯一飲而盡，亮了亮杯底，微笑道：
    “我叫莫曦。”

    作者閑話：

    也許毫無波折，才是最大的波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