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以後有了我,再不會讓你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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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玉與巧月聞聲都看向門口,隻見一個高大頎長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一眼看見蓮玉睜著眼睛半倚在床頭,愣了一下神,隨後臉上迅速浮起自己未曾察覺的欣喜而溫柔的笑意,他幾步走到床邊,習慣性的握住蓮玉的手,用出生以來最溫柔的語調問道:“你醒了?可還覺得哪裏不爽利?醒來多久了?可用過米粥?”
一連串的問題讓蓮玉有些不知該如何作答,隻能微微笑了下道:“承蒙將軍搭救,蓮玉感激不盡,我剛醒來,現在一切都好,多謝將軍關心。”
林飛羽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沉聲道:“蓮玉,你我並非初識,你實不必如此客氣,我救你隻是因為你我誌趣相投,我已將你當作朋友,並非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你我相交時日雖短,但我卻以為你明白我的性子,我是真心與你相交,你又何苦拒我於千裏之外?”
這番話說得蓮玉有些發愣,他低垂著眼靜靜的坐在那裏,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隻知道微微的,有一點點竊喜在裏麵。
他聽著林飛羽轉頭去問巧月他什麼時候醒來的,可有吃過東西之類的話,沒有被握住的那隻手動了動,細瘦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捏了捏被角。
隻聽巧月又用懊惱的聲音道:“將軍對不起,我看蓮玉公子醒來,太高興了,隻顧與他說話,忘了給他端粥來了,不過粥一直在灶上溫著的,我現在就去端來!”
她一麵說一麵慌慌張張的往外跑,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了。
林飛羽兩眼瞪著空無一人的門口,一副無話可說的樣子,林福急忙上前道:“是老奴的錯,不該讓這個毛躁的丫頭來伺候公子,將軍您消消氣。”
林飛羽又轉頭瞪著林福,林福垂著腦袋,一副任打任罰的樣子,林飛羽最終長長歎了口氣,無奈道:“罷了,你把人換了就是,粗心大意,如何照顧病人。”他想了想又道:“換紅月來,她細心些。”
林福低聲道:“可將軍但凡回京,都是紅月伺候,將她調走,將軍身邊豈非沒了妥貼的人了?”
林飛羽不奈道:“我一個軍旅之人,有沒有人伺候都不妨事,你隻管將她調來就是了。”
林福低著頭,好一會才道了聲“是”。
這時門口又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巧月端了粥回來了,她匆匆走進屋裏,放下托盤,端著碗剛走到床邊,手中的碗便不翼而飛了,她愣愣的抬頭,看到剛剛還在手裏的青花薄胎瓷碗正被自家將軍穩穩的托在手中,另一手執勺,舀了半勺粥,在唇邊試了試溫度,輕柔的送入了蓮玉公子的口中。
她愣愣的站著,手還維持著端碗的姿勢,目瞪口呆。
林福無聲無息的走到她身邊,扯著她的衣角,將她拖出了去,隨手帶上了門。
軟糯的米粥鹹香可口,溫度適宜,一路落進胃裏十分舒適,然而蓮玉長時間難以進食,胃口變得極小,隻進了半碗便吃不下了。
林飛羽也不強勸,將小碗放回桌上,倒了半杯溫水喂他喝了,又不知從哪拿出塊帕子,輕輕為他拭了下嘴角,鬼使神差的將帕子塞進了懷裏,見蓮玉抬頭看他,不知道怎麼臉上一紅,他低咳了一聲,找話道:“巧月這丫頭著實粗心,你昏睡許多天難以進食,她見你醒來竟隻顧與你說話,卻不知為你張羅些吃的,實在該罰,你放心,回頭紅月過來就好了,她細心的多,也會照顧人。”
蓮玉看了看他,低聲道:“不必如此麻煩,巧月天真爛漫,率性純真,有她這樣開朗活潑的人在身邊,實在是件讓人開懷的事,我很喜歡她。”
聽了這話,林飛羽的臉色卻沉了沉,正想開口,就聽蓮玉接著道:“我是家中獨子,年少時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個妹妹會是什麼樣子,如今見到巧月,才恍然覺得應該就是這樣天真可愛的樣子。”
林飛羽挑了挑眉毛,臉色又好了起來,口氣輕快道:“既然你喜歡,那就讓她留在你身邊照顧,不過她粗心是真的,如果她有什麼事想不起來,你便指使她不必顧忌,要不再派來一個穩重些的丫頭,兩人一起照顧你也是行的,隻怪我久不在京中,府中人手太少,不能將你照顧妥貼。”
蓮玉搖頭道:“不必再派人了,巧月一人足矣,將軍救我性命,蓮玉已經無以為報,再如此,我便真的無地自容了。”
林飛羽想了想,隻得答應道:“行吧,反正我下了朝一直在府中,也就是早朝那一會兒。”
他來回走了兩步,回身緩緩坐在蓮玉床邊,直視著他的雙眼,沉聲道:“有件事我需告訴你知道:你當時傷重昏迷還不知道,那可恨的老鴇在你還活著的時候便將你扔去了亂葬崗,我尋去南館時還跟我說你已經死了,幸而我想著不能叫你呆在那個地方,想將你帶走好好安葬,才去了亂葬崗,發現你還有活氣,將你帶了回來,否則你便真的死了!”
說到這裏,林飛羽還是氣憤難平,他急喘了兩口氣,想要壓下怒火,免得自身情緒影響了蓮玉,然而這件事蓮玉是知道的,他聽得林飛羽說想將他帶走安葬,又見他氣得如此,心中感動,默默伸出手想在他手上拍拍安慰他,卻被林飛羽一把抓住,握在手裏,他用拇指摩擦了幾下蓮玉細白的手背,才接著道:“不過也並非全是壞事,我抱你回來時是把你用外衣裹了一路用輕功疾奔回來的,如此一來,便無人知道你還活著,如此,南館的蓮玉公子已經死了。而你,是步惜元,你將有全新的未來,與南館再無瓜葛!”
蓮玉猛的抬起了頭,怔怔的看著林飛羽,他張了張嘴,卻沒能說出話來,隻呆呆的坐著,林飛羽也沒再說話,隻坐在床邊陪著,良久,蓮玉才輕聲道:“那我以後可要隱姓埋名,遠走他鄉?畢竟這盛京裏很多人都認得我的,萬一被人發現,豈非連累了你?”
林飛羽安撫的拍了拍他的手背:“你無需顧慮這許多,也不必遠走,你父親的事已經過去多年,況且他的罪名可大可小,全看怎麼說,當今皇上不會在意,我會將你的事在皇上麵前過了明路,以後這便是‘公開的秘密’,隻要皇上態度明朗,便是被人認出也無妨。”
蓮玉有些急切道:“可是皇上怎麼會不追究?你去稟明皇上,豈非自投羅網?”
林飛羽笑道:“不會,當年王君泰彈劾你父親的事,我這幾天仔細察過,其實純屬個人私怨,王君泰才學平平卻為人油滑,喜投機取巧,步大人曾寫詩作諷刺於他,當麵也不曾給過他好臉色,然而此人心胸狹窄,記恨於心,這才聯合了步大人曾得罪過的官員,找了步大人的詩作,牽強附會的誣陷於他,偏生先皇生性多疑殘暴,從來都是寧錯殺不放過的性子,再加上步大人平素為人耿直,少有朋友,無人肯為他出頭,才會含冤獲罪,可當今皇上卻是不吃這一套的,這件案子若是放到他的麵前,結果一定不一樣。
況且,今上與先皇感情不睦,又怎麼會忌諱多年前的一首似是而非的詩文?此事你盡可放心,隻要你點頭,明日我便去與皇上稟明此事,此後,你便可重獲新生了!”
蓮玉緊緊的握著林飛羽的手,怔怔的看著他,臉上並無表情,他如今瘦得厲害,一雙眼睛在尖尖的臉上顯得特別大,然而他那墨玉一般眼睛裏卻有大顆的淚珠滾落了下來,他一動不動,也不曾抽泣,隻有大滴眼淚洶湧落下,順著尖瘦的下巴落到身上蓋著的錦被上,不一會兒就洇濕了一片。
林飛羽有些無措,他笨拙的伸手想為他擦擦眼淚,又想到手上常年握劍留有薄繭,懷裏的手帕剛剛拭了嘴角也不合適,隻得手忙腳亂的拉了衣袖來擦,他一隻手被蓮玉緊緊抓著,隻單手扯著衣袖給他擦眼淚,然而那淚水越來越多,怎麼也擦不淨,看著他這個樣子,林飛羽實在心疼極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慌亂,心裏想著怎麼都好,隻要能讓眼前人重展歡顏,讓他做什麼都心甘情願,這一刻這種情緒來得太快,讓他措手不及,心裏的痛惜淹沒了他,忍不住伸手將他拉進了懷裏,心裏想著:哭吧,痛快的哭上一回,以後有了我,再不會讓你哭了。
肩上的衣料很快濡濕了,林飛羽一動也不敢動,他一手被抓著,一手輕輕在蓮玉單薄的背上輕拍著。
過了許久,肩上的人一直沒有動靜,林飛羽忍不住抬起他的臉,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昏睡過去了,他心中不禁懊惱:“他剛剛醒來,還虛弱得很,如此大喜大悲,身子怎麼受得住,我為何不等他好些再與他說!”
他一麵在心中痛罵自己,一麵小心的將蓮玉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擦幹了他臉上的淚痕,輕輕歎了口氣。
蓮玉一直抓著他的手,他剛想抽出來,就見蓮玉眉頭輕蹙,嚇得一動都不敢動,隻得默默的坐在床邊,看著蓮玉蒼白的近乎透明的臉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