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咬人的狗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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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黑夜色,忽然間刮起凜冽寒風,鳳西堡門前的燈被人打翻在雪地上,被馬蹄踏的粉碎。哀號滿布,火光衝天。騎在馬上的人揚起手裏的刀,灑下一捧滾燙的鮮血。
    唯有一間房分外寂靜,並非是因為沒有人,相反的,這裏站滿了人。
    大少爺的雙手負在身後,整個人浸在陰影裏,他的半邊臉被燭光染的微黃,原本薄情的五官,顯得更加刁苛。
    陸堡主大限將至,躺在床上苟延殘喘。他早該命歸極樂,但他不甘心,他要等一個人。
    每個人的神情都很緊張,他們一動不動,聽著外麵越來越近的打鬥聲。
    意料之中,門,被推開了。
    門外站著兩個人,確切的說,站著一個人,另一個人被他拖拽著,踉踉蹌蹌跌在地上。
    站著的人身形矮小,一身深紫色袍子,戴著一張麵具。那張麵具很粗糙,上麵什麼花紋也沒有,然而陸堡主一見到它,就像見到獠牙厲鬼,頓時如回光返照,霍然坐起,麵色驚惶至極。
    “你。。。終於還是來了。”陸堡主的嗓子幹的像灌進了沙,他死死的盯著那人,說道:“你終於。。。還是要給那個賤人報仇。。。”
    “你說什麼呢?師父。。。”那人在麵具後麵輕輕笑了笑,他一步步的走進來,走的很慢,被他拽著的人要比他高許多,也不知道他的力氣有多大,竟然隨著他的步伐,也被拖了進來。
    賀蘭鋒的意識不是很清楚,他的眼睛變得很畏光,所以不敢睜開。他隻知道他被拖在地上,那人明明那麼瘦,力氣卻大的出奇。這點在他闖進地牢,用劍斬斷他身上的千年寒鐵鏈時,賀蘭鋒就已經領教過了。
    而此時他被他拖拽著,幾乎是像狗一樣在爬行。賀蘭鋒不願有這般恥辱的處境,卻無可奈何,隻能安慰自己,此番情狀並非自己所願。
    走到床前的時候,那人終於將他放開。陸堡主嚇得往角落裏躲,他雖病入膏肓,卻不至於即刻就死,求生的本能使他瑟瑟發抖。“你個狗雜種,”他嘴裏喃喃的罵:“早知有今日,當年就不該留下你的賤命。”
    “啪!”陸堡主被打的頭歪斜到一邊,鮮血混著兩顆老牙,從他微張的嘴裏掉了出來。
    那人打完他,嫌髒似的將手在衣服上擦擦,說道:“可惜了,陸堡主。”他的聲音低啞的很,語調甚是輕柔:“您今天的命,更不值錢。”
    “陸先生!”嬌弱的身軀擋在他與陸堡主之間,二小姐的臉色慘白,哀求的神色讓她顯得更加楚楚可憐。她伸出雙手,抓住那人的胳膊,手指透出虛弱的乞求:“陸先生。。。您說過您和我爹之間。。。會有轉機的。。。您不能言而無信。。。”
    “二小姐。。。我說話算話。”那人卻安慰一樣的拍拍她的手,一雙眼睛隻盯著抖成篩子的陸堡主。忽然他飛快的抬起腳,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二小姐已經慘呼一聲,被重重的踢出很遠,她掙紮的要爬起來,卻痛的直咳嗽。“這就是轉機。”那人輕輕說道。
    “你不要太過分!”洪亮的聲音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突兀。站出來的男子身形矯健魁梧,他怒目圓睜的恨恨說道:“你雖姓陸,也不過是個狗奴才,竟妄想害主!”他將隨身的長刀抽出來:“二小姐一個弱女子,你也下狠手,便是砍了我吳清榮的腦袋,我也絕不服從於你!”
    “吳清榮!”陸堡主突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掙紮著爬在床上,衝他大喊:“殺了他!殺了這條瘋狗!”
    那吳清榮如今雖被大少爺控製,卻是忠心之士,一心為主。既聽堡主這麼說,便揮手握刀,衝著那人直直劈了下去。
    一把利劍,從誰也想不到的地方破窗而入,吳清榮的刀還未落,胸口卻早已被穿透。那把劍刺進床邊的梁木,劍柄上的冰種玉墜寒涼剔透,卻不見一絲血光,可見用劍的人內力有多麼深厚,才能令它穿過人的胸膛,卻滴血不沾。
    陸堡主認得這把劍,這把劍不似普通的寶劍,它的劍身與劍柄並沒有明顯的界限,它青白修細,除了那冰種玉墜,便沒有任何裝飾。陸堡主更認得這把劍的主人,乞笑閣的閣主,白玉棠。
    十五年前的武林大會,賀蘭鋒力挫群雄的時候,唯一沒有出席的人。但無論他出席與否,他都是這個世上,最可怕的人。
    “我低估你了。”陸堡主眼裏僅剩的光亮也熄滅了,一雙蠟黃的眼珠子毫無生氣:“連白玉棠都來助你,看來。。。我當真是輸。。。”他再不能說話了,他的喉嚨被刺穿,刺穿它的,就是方才釘在床梁上的那把劍,執劍的人戴著那粗陋的麵具,誰都不知道他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爹!”趴在地上的二小姐痛哭出聲,聲聲泣血。
    大少爺終於從陰影裏走了出來,直到陸堡主死,他冷眼旁觀,沒有說一個字。
    他走到賀蘭鋒身前,抓住他的頭發,鋒利的劍氣襲過他的指尖,他還未將人提起,就迫不得已放開了手。他抬起頭,衝那人陰陽怪氣的笑笑:“怎麼?阿弟,這人我碰不得?”
    他管那人叫阿弟,叫的非常順口。盡管他從未將他當做兄弟。
    “倒不是碰不得,”阿弟手中那把劍依舊橫在他與賀蘭鋒中間,淡淡說道:“隻是怕你碰了後悔。”
    大少爺的臉上難得有了狐疑的痕跡,但在那一瞬間,他的眼中閃過狠戾的精光,他的手就如閃電般迅速,向那人的臉上迎麵戳去。
    他想將那人的麵具戳穿,甚至,想要戳爛他麵具後麵的臉。可惜失敗了,一顆石子刹那間嵌進他的掌心,嵌進他這隻殺了無數人的掌心。大少爺疾聲嘶喊起來,他的眼角血紅,顯然這比要了他的命更讓他難以接受。
    那隻是一顆普通的石子,或許是外麵人打鬥的時候,不經意從台階上砍落的石塊。
    擲石子的人就在門外,藹藹硝霧中,隱約可見一頎長清雋的身影。他走進來,雪白的長靴,雪白的衣擺,襯著雪白的麵龐。他的眉毛斜斜上揚,秀美卻淩厲,眼睛好似無塵的鏡子,含笑而帶情。他是個極美的美人,但絕不會有人把他誤認為是女人。
    這世上有此出塵風姿的男人,本就屈指可數。喜歡穿白衣白靴的男人,卻僅此一個,他就是乞笑閣閣主,白玉棠。
    方才傷了大少爺的人,正是白玉棠。
    而大少爺自見到他的那一刻,便不顧手上的傷痛,直直的跪倒在地,顫聲說道:“拜。。。拜見閣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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