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了片刻，凝絮還是說出心中所想，“凝絮愛上那人後，確實變得癡，但凝絮並不傻。”她的眼神此刻才略微堅定。
    “你覺得這是傻？”桃冉幾乎脫口而出，鏡中清麗的麵龐，也略微動容。
    她冷哼一聲，又說：“就當是傻吧。可真正的愛，不應該就是讓人癡了傻了還心甘情願嗎。”她還在試圖說服這個淺薄的女子，雖然她心中已一片冰涼。
    凝絮無從辯解，其實東皇夫人接連的問話，已讓她漸漸看出自己內心的軟弱。“我之前說，我羨慕東皇夫人您對東皇的愛，因為如果是我的夫君去了，我定然做不到千萬年都念著他想著他……我到底，還是不夠癡不夠傻。”
    桃冉頓了頓，眼底突然溢滿哀傷。“是不夠愛，不夠深愛。”她是說給凝絮，又何嚐不是說給自己。
    她不知道凝絮為何認定，她一直在熬著歲月癡心守候，她更不知道女嬌為何唏噓往事，說她隻愛東皇一人。明明記憶已經如煙消散，不曾留下任何痕跡，她又怎麼會真正有過摯情摯愛。
    凝絮被東皇夫人的話點破，發現軟弱背後淺薄的情意，竟然有些如釋重負。也許她內心並未那般抗拒，成為熊王厲坤的夫人。而且容易被歲月衝淡的情意，才會更容易讓人得到解脫。
    此時她鬱結於心的傷懷，也變成了難以言表的愧疚。她便把腰間的雄渾玉佩解開，緩緩遞到東皇夫人麵前。“東皇夫人，你能代我把這雄渾玉交給她嗎，就當我凝絮此生欠他的補償。”
    桃冉回過神，見凝絮手捧著一塊色澤通透，散發異光的至寶。她突然想起那人族小子，即使他已中山中瘴氣之毒，滿臉烏紫，難受得要命，卻仍舊緊握著那柄粗陋的木梳，洋溢著幸福的笑意。他求自己，為心愛的女子梳頭，祝福心愛的女子順利出嫁，就連最後一刻，他都在祈求女子幸福一生。
    “你確實欠了他。”桃冉接過雄渾玉，幽幽地說。“不過再貴重的物件，都於事無補了吧。”情債是還不完的，更何況人都已經死了。
    凝絮見東皇夫人沒有拒絕，她心中的愧疚又舒緩了許多。接著她下意識說了一句，“東皇夫人，謝謝你的開解。”也是不經意的說辭，暴露了她更多的三心二意。
    桃冉黯然無語，她可從未想要開解凝絮，隻是未曾料想，凝絮會輕易放開，就此妥協。她想嘲弄凝絮，可話出口卻成了一聲歎息，“……年輕……”
    就是因為凝絮年輕貌美，才被世間諸多美好偏愛，才看不清枉送真正幸福，就是唾手可得的東西太多，才會不知風雨不知勇氣為何。桃冉如此想著，便隨意將雄渾玉別在腰間，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走去。
    在紮滿紅綢的長廊裏，桃冉始終有些惆悵。瞧了瞧雄渾玉，她還真不知如何處理這物件。雖然是凝絮讓她帶給那人族小子作為補償，但她不可能真的埋進那小子墳頭。人都已經死了，若再用這物件提醒他還被拋棄了，未免太殘忍。她沒有給凝絮那小子死前緊握的木梳，也是深知那對此時此刻的凝絮來說，已然一文不值。
    突然，有什麼細微的聲音傳來，若是尋常人定然沒法查覺，可桃冉靈法高深，一下就捕捉到了方向。而且她出於好奇，硬是拐了幾個彎，探查情況。但她發現是一男一女，在一處回廊的死角，打得火熱時，她的眼也恍惚瞎了一陣。
    “雖然說開春了，男男女女都蠢蠢欲動，但好歹也要分分場合吧。這麼肆無忌憚，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們路人的感受……”桃冉說這話時，當真沒想過，這地方本就僻靜，除了像她這種故意找來的人，誰還會路過這兒。
    接下來她的反應，也更加證明了她是一個喪偶多年的老妖婆。對，她沒有嬌羞地捂臉跑走，而是杵在了原地。見那男子的衣衫被那女子扯開，露出了大半小麥色肌膚和健美的線條時，她更是激動流了鼻血。
    也在她淡定自若地擦鼻血時，那女子一聲尖叫，那男子也緩緩回過頭。她又再次癡傻了一陣。男子橫眉宇闊，眼也略微狹長，有種晦暗幽深的神色。其實他整個輪廓，乍看去就有些氣勢淩人，隻是他帶著笑意，眸光如萬千星辰，更顯風流韻致。沒錯，那男子是笑著，而且還是對著她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