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上，蕭君澤微躬身立於書案前，手中畫筆似遊龍，行雲流水、穿梭自如。微風拂起，幾枚銀杏葉打著旋兒纏綿過眼前，他勾起一抹淺笑，殊不知走神之間，一滴朱砂悄然落下。畫卷上的男子有著和他近乎一樣的麵孔，書生意氣，俊美清秀，卻無絲毫文弱之態。那滴墨不偏不倚，正落在男子似笑非笑的嘴角，瞬時渲染了開來。蕭君澤頗慍怒，點染墨汁，輕描淡寫幾筆，便在這瑕疵裏勾勒出了幾瓣翩翩紅梅，又稍加點綴，雪花漫天飛舞。人傲意，花盎然。他舒心一笑，提筆在畫卷右下角寫下了“君澤”二字。
    “好似不經意間觸動了芬芳，公子實在妙筆回春。”許望見他專心致誌作畫，不敢貿然近前打擾，早已是恭敬在書案一側侯了許久。
    “可惜卻有了幾分我的神色，”蕭君澤將筆搭在硯台旁，細觀著畫卷上的男子。“雲淵我是越畫越不像了。”
    “公子謙虛了，公子與雲淵公子乃孿生所出，本就極為相像。”
    “他不像我。”淡然一語，竟有些許失落。君澤撚起方巾擦拭著手指上的墨漬。“打探的怎樣了？”
    “回公子，這女人獨來獨往，一直也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屬下暫時還未查清楚她的目的。不過，昨日屬下在洛府見到了秉澈，好像是寧王受了風寒，暈了過去。但當時佾舞和尹以川都在寧王臥房中，屬下不敢貿然近前細探。”
    “怎的，李墨守現在竟真連個小小的風寒都受不住了？”
    “屬下猜測，寧王他莫名被貶出了長安，大抵是心中有怨氣吧。”
    “哼，倒也希望如此了。”
    洛府，落雪亭中。
    李墨守輕撫琴，回想起那日在蘇亦軒家中的種種事宜，百思不得其解。季平的警惕隻是因為自己的貿然拜訪，難道他對尹以川的潛伏毫無察覺？從與他的交談中，引問不出任何與宛丘茶莊交易有關的消息。他是在有意隱瞞著什麼？
    琴音愈發急促起來。手指太用力挑撥的緣故，漸漸有些發麻。不知怎的，忽又憶起了昨天夜裏的夢，心猛然被揪緊，手下彈誤了曲。
    “少爺？”
    “洛叔啊…”無意識舔了舔下唇，從琴桌前站起身，“洛府不是菜市場，什麼人能進出，什麼人不允進出，又從哪裏進出，洛叔心裏該有個數吧。”
    “是，洛審謹記，此後定當萬分注意。”
    “那人什麼時候離開的？”
    “不知少爺說的是何人？”
    “千蝴司的殺手，洛叔可別與我裝糊塗。”
    “嘶，殺手的話…澈公子他約摸三更走的。”
    李墨守不緊不慢走下亭階，“我出府轉轉，洛叔記得夜裏把大門鎖好。”
    “少爺…”洛審不大放心，猶豫許久，再抬頭時，人已走出去了老遠。
    李墨守回到臥房，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瞟了眼床頭的折扇，撿起，遲疑片刻，塞進了腰帶間。走至茶桌前，湊近吹滅了燭台。似有股香味，卻也沒多想，徑直就出了屋門。
    天色漸晚，又陰沉著，愈顯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