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燈中，火焰紊亂。
    楚沐等候許久，直到蠟燭燃燒過半，李隴嶽才帶著倦意，推門而入。他握緊右拳貼在心口，單膝跪拜了下去。
    “參見主上！”
    “起來吧。”李隴嶽打了個哈欠。
    葉襄取下屏風上搭掛著的裘衣，披蓋在了他身上。
    “謝主上！”楚沐從袖中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紙交給葉襄。“主上請看這個。”
    葉襄接過在手，展開了呈遞給李隴嶽。
    “這繪的是墨守的令牌，可有問題？”
    “回主上，是寧王府的東西。金穗勾邊，琉璃珠點綴，固然與普通令牌無差。可它背麵雕刻著的圖案，是千蝴司的長琴。”
    “放肆！墨守通曉音律，素愛彈琴，皇城之中，何人不知！”
    “屬下絕不敢亂說！”楚沐腿一哆嗦，撲通一聲又跪倒在地，顫抖了聲音。“那令牌經過屬下的手，屬下記得清楚，的的確確是千蝴司的標誌。”
    “千蝴長琴，七弦分別對應著七人。”葉襄若有所思，“隻是千蝴司的人向來不單獨行事，除去半年前被除名、至今下落不明的千蝴徵，其餘六人均應在長安城中才對。況即使是千蝴司的人，”輕笑了聲，下意識將右手食指在鼻尖蹭了蹭，“即使是千蝴司的人，也沒道理持著寧王府的令牌冒充殿下。”
    “可那長琴完整無缺。”
    “是把完琴？”
    “回主上，是，七弦俱在，弦弦緊扣。”
    “這倒有意思了。”李隴嶽饒有趣味起嘴角。“行了，你先回去罷，日後小心行事，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
    “屬下謹記！”楚沐起身行了一禮，“主上，屬下告退！”後退著出了書房。
    “主上，可需葉襄前去打探個究竟？”
    “不急。”李隴嶽打了個哈欠，擺了擺手，“有道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天色已晚，公子既不肯留宿蘇家，那亦軒還是叫車夫送公子回去罷。”
    “亦軒不必勞煩。”李墨守解下自己的裘衣細心披在了臨惜身上，“小丫頭，改天再來找你玩兒嘍。”
    “哥哥可不許騙臨惜啊。”
    “臨惜，怎麼跟公子說話呢！”
    見蘇亦軒發了脾氣，臨惜不情願撅起嘴，一雙眼睛仍是一眨不眨盯著李墨守。
    “哥哥不騙你。”李墨守捏了把臨惜的臉，小臉蛋瞬間紅撲撲的。“亦軒就送到門口罷，洛陽雪告辭。”
    “公子，告辭。”
    離開蘇家後，沒走幾步，李墨守心中就膽怯了。周遭寂靜一片，偶爾樹上幾聲秋蟬嘶鳴，聽得他頭皮發麻，毛骨悚然。忽又肩上被人輕輕一拍，雙腿一軟，下意識就抱住了腦袋蜷縮著身子蹲在了地上。
    “堂堂寧王爺，膽子怎的比螞蟻還小。”小引嗤鼻，將人一把拉了起來，用袖子抹去他額角的細汗。見李墨守悶不吭聲，一臉怨憤，終是沒忍住，大笑了出來。“哥哥可是在蘇家連晚膳都沒用呢？”
    李墨守瞟了眼他胸前衣服略微鼓起。“晚膳？”撇撇嘴，“吃了幾塊點心，還餓著。”
    “難為哥哥了，蘇家真是招待不周啊。”
    “可不是麽，”委屈巴巴，“我叫季平不必跟著我，那小老頭竟真沒見了蹤影。”一腳踢飛了路旁的小石塊。
    小引想起晚些時候有道黑影從後院圍牆處出了蘇府，正思索著要不要告訴他，忽覺背上一重，踉蹌了幾步才緩緩穩住腳。待他站直了身子，一隻腦袋懶洋洋耷拉在他的脖頸，李墨守的短發掃過他的臉色，莫名的癢。這個人啊，想叫別人背著，知會一聲不就好了麼，個子低，還非要自己鉚足了力氣往起跳。小引偷偷笑，胳膊繞到身後，托住了背上的李墨守。
    “這不是你該擁有的東西。”拖拉悠長的聲調裏盡顯困倦。
    “什麼？”
    李墨守摸出他揣在懷裏的令牌，塞回自己袖中。
    “我有聽到季平說寧王府的令牌難得一見，難道你這牌子裏麵有玄機？”
    “不過是表明身份的物件罷了，哪來的什麼玄機。”一本正經，“我的令牌是名副其實的擺設，敢問長安城市井街坊之間，何人不知李墨守這個名字。說它罕見，隻因正麵的寧字乃長公主親筆所寫。”
    “如此，確實不是我該擁有的東西。”停頓許久，微張了張的嘴，又悄然閉上了。
    李墨守，那你，又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