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守在亭中躊躇了陣子，實在煩悶，於是決定到街坊間轉轉。出了亭子，忽想起遺落了折扇，腳步一轉，便朝著書房走了去。
    一道青光閃過眼前，來不及細看，人已奪窗而出。被強行撞開的兩扇窗頁淒淒慘慘的搖曳著，發出的咯咯吱吱的哀怨聲著實叫人聽了心煩。
    瞟了眼矮腳書案，《詩經》依然是翻開著，可架在上麵的折扇已然換了方向。李墨守走近前去，折扇覆蓋住的地方。。。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輕笑了聲，“鼓瑟鼓琴，和樂且湛。我有旨酒，我。。。”黯然失神，聲音也低沉了下去，“我沒有。。。”
    李墨守撿起折扇別進腰帶間，聽聞窗外悉悉索索一陣小動靜，便將書翻動了幾頁，用支筆架了上去，轉身出了書房。忽摸著衣擺又濕又潮，想來是方才積水打落其上，現在還未幹。不得已，又得再回趟廂房換身衣服。
    他心裏不大耐煩了，臉上也盡是不喜不悅，猛地推開門，大步躍過門檻兒，而後一抬腳，門“哐”的一聲關上了。
    小引原本是坐在扶椅上的，被他這一突如其來的行為驚出了一身冷汗，又見他火氣正大，竟愣在那裏動也不敢動一下。過了許久，才輕聲喚了句“哥哥…”
    李墨守將脫下的外衣連同折扇一起輕丟在床上。
    “我觀察有些日子了，並未發現有什麼異樣。所以啊，我猜測…”
    “猜測？”將換下的衣服攤開，踮起腳，費力搭在了屏風上。“你憑何猜測？憑你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還是說，”提高了聲調，“憑你的孤行己見，你膽敢在這裏猜測！”
    小引身子一哆嗦，滑下了扶椅，跪倒在地，徑直叩拜了下去。“哥哥恕罪，哥哥饒我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
    李墨守拎起床頭折疊整齊的棉布衣，抖開來裹在身上，拔下別在發髻處的斷齒石梳別進衣襟裏。長發散落下來，臉頰兩側飄逸的短發顯得尤為俏皮。
    “走吧。”
    小引仍是頭也不敢抬，趴在地上半晌沒有動靜。
    李墨守在他身前蹲下了身子。“你若是喜歡跪，便一直跪在這裏好了。”
    男子緩緩抬起腦袋，遲疑片刻，歡喜的抓住對方伸過來的手。
    “把這扇子替我拿上。”
    “好嘞。”小引接過扇子，攤開在手中，空蕩蕩的扇麵隻在右下角題了幾列小子，可惜模模糊糊也不大能辨認的清。“我說你為何總是扇不離身呢，天氣分明都不熱了。”他狐疑將折扇在手中翻來覆去的看，“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嘛。”
    “嗯，沒有特別之處，你權當是我故作斯文人之態吧。”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小引合上扇子，別進腰帶間。“那我們現要去哪？”
    “去看看你的自作主張有沒有打草驚蛇。”
    這人語氣中摻帶著些許惋惜，定是自己打擾了他飲酒的計劃。小引聳聳肩，灰溜溜吐了吐舌。
    “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李墨守不禁抽蓄了下嘴角，悻悻然將眼前的宅院從上到下細細打量了一番。圍牆雖年久，但看著也還算結實。大門口的石階竟真是用了大小不一的石塊拚接起來的，坑坑窪窪，有些地方被磨得光亮，有些地方青苔密布。兩盞不大的燈籠分別懸掛在大門的兩側，風燭殘年。褪了色的牌匾倒是一塵不染，蘇府兩字明晰可見。
    叮囑完小引在外侯著，他一步跨上了石階，本打算直接推門而入，又覺得有失禮貌，便裝模作樣敲了敲門。
    少頃，門吱吱呀呀的從裏麵開了，一位老人家側身出來，狐疑之色盡顯臉上。
    “我家老爺不在府上，小兄弟若是有事，請明日再來吧。”
    “我無事。”
    “既然無事，那就請回吧。”老者見他要硬闖，嫻熟地後退了一步，阻擋在他身前，板起了麵孔，“小兄弟請自重，否則，別怪老朽無理了。”
    “你敢無理一個試試。”李墨守不悅挑起眉，從袖中摸出塊令牌丟給老者。“你可認得此物？”
    老人家接過在手，令牌正麵郝然一個“寧”字。令牌在手指間摸索許久，他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隨即又恢複了常態。“寧王府的令牌難得一見，老朽如何知道你這塊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