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六歲的時候，上河村和下河村合並成為雙河村，可在我的心裏，雙河村從來就沒有真正融合在一起。
    小時候，我覺得是上河和下河的原因。很多年後我才明白，是因為上河村和下河村的差距。
    說來也奇怪，在江思源爸爸下海經商之前，下河村就有好些人當了老師，而在她爸爸下海經商之後，下河村大部分的人相繼走出了大山，率先過上小康的生活。
    可這些是上河村和下河村從沒有融合過的原因嗎？我想不盡然，人的思想才是最可怕的。我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源自和江思源奶奶的第一次見麵，那應該是在四年級國慶小長假的最後一天。
    那天我和江思源、江大同還有江老師，四個人一起去看江大同挑好的地方――下河村尾的坡地，那片滿是楓樹的地方。
    來回的路剛好經過江思源的家，而我們回去的時候，她奶奶正帶著她弟弟在家門口。
    “奶奶好。”江老師第一個上前問好。
    “江老師好，上次你過來沒能招呼好你，還請見諒呀。”奶奶熟稔地和江老師寒暄著，視線卻連連看向我和江大同。
    “奶奶，這是我的同學，江清源和江大同。”江思源連忙介紹我們。
    “奶奶好。”
    我和江大同近乎異口同聲說著。不知為何，我對江思源奶奶有種畏懼的感覺，雖然這是第一次見麵。
    “你就是江清源？我家思源一直輔導的人？”江思源奶奶用一種異樣地眼光打量著我。
    一直輔導的人？我想應該不算是吧，畢竟江大同就在我身旁，可麵對著江思源的奶奶，我一時間不知從何說起。
    “嗬嗬，思源早就沒有輔導別人了，而清源現在的成就和思源不分上下，更不會需要思源的輔導，對嗎？”江老師回過頭，對我們悄悄打著眼色。
    為什麼要這樣回答她？我有種狡辯的感覺，好像江老師說的不是一種事實，而是一個謊言。
    後來我才知道，江思源奶奶打心裏就不同意江思源幫任何人輔導功課，或者說是免費幫人輔導功課。在她的心裏，何時何地都為家人精打細算著，唯恐自己和家人吃虧。
    到後麵還是江大同迎合著江老師的說辭，我才能“逃過”一劫――這是江大同的看法。
    走過上河橋的時候，江大同頗為得意地說道：“你打算怎麼報答我？”
    “報答什麼？”我不禁疑惑看著江大同。
    “剛剛呀，如果不是我幫你解圍，思源她奶奶可要審判你了？”江大同嘴角上揚，好像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額……她怎麼就是一直輔導我了，可別忘了，某人曾經也被輔導過。”我盡量說得很隨意，可那件事還是湧上了心頭。
    果然，江大同也想起了，我看到他的臉上閃過的一縷異色。雖然很微弱，可我還是清楚地捕捉到了。
    沉默，彼此都沉默著，好像都在刻意回避這個話題，可這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開啟了，就再也關不上了。
    好一會江大同才苦笑問我：“如果沒有那件事，你覺得我的成績可以和你們比肩嗎？”
    我搖了搖頭，又點了點，沒主見的反問道：“說不好，你自己覺得呢？”
    “哈哈哈……”江大同轉過身眺看著上河橋下的粼粼微波，意味深長的說下去，“就像這條河一樣，你永遠不能讓它逆流而上，我也是一樣，就算沒有那件事，我也不會成為你們那樣的人。”
    這就是所謂的認命之說嗎？雖然心裏不認同這樣的話，可在我們那樣的年華，我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來反駁江大同。隻好再度陷入沉默，倆人無話繼續走下去。
    國慶過後的第三天，江老師在下午江老師正式告訴我們，在下一個周末，她和另外倆個老師，要親自帶領我們去郊遊，地點就定在村尾的那塊坡地。
    “……這次是自願參加的，我們希望你們都能參加，但是你們要回去和爸爸媽媽商量一下，他們的意見很重要。”江老師循循善誘，這是她第一次教導我們，遇事要和自己的爸爸媽媽商量。
    那天晚上送江思源回去的時候，我把已經讀了三遍的《鋼鐵是怎樣的》交還給她。
    “你閱讀可真夠慢的。”江思源小心翼翼把書放進書包，翻手卻從裏麵拿出另一本書――《海底兩萬裏》。
    我有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沒敢立即接過書。
    “怎麼？生氣啦？”江思源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小心問道。
    我連連搖了搖頭接過書，冏然笑著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之前的兩本書裏麵的一部分字還不認識，隻能一個字一個字地去查，所以會比較慢。”
    江思源愣住了。是我這樣的回答讓她始料未及？還是因為其他的？
    我沒有問下去，既然她不願意說，那她必然有著自己的不能說的理由，繼續追問可能讓事情更加複雜了。
    好一會後江思源才回過神來，語峰一轉把話題錯開了：“周末要去郊遊，你要去嗎？”
    “周末嗎？”我忽然想起了前些天吃晚飯時，我爸曾經嘮叨過等我們周末了，要我們去柿子圓采摘柿子――已經到了柿子成熟的季節了。
    其實說是柿子園，也隻有百十棵樹左右。在上河山腳下，原來上河村的家家戶戶，多多少少都種有柿子樹。
    “你不想去嗎？”江思源疑惑問道。
    我笑著搖了搖頭：“江老師不是說要回去和家人商量一下嗎？我現在還不能確定周末家裏有沒有事情。”
    “我明白了。”江思源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她真的明白嗎？我不知道，我甚至連自己為什麼不敢把要去柿子園幫忙的事情告訴她都不知道。